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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然心動》青色或你167米 給我生個孩子
後來——

他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來克服所謂的深度血液恐懼症。咳嗽,嘔吐,滾在地上,然後再爬起來。如此重複著。然後手術刀,剖開屍體,摸著內臟一路開始背誦人體結構,最後縫合。如此循環。

這樣的日子,是每一天,沒有空隙的每一天。

為了克服這深度的血液恐懼症,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有自己知道。就連飯他也帶進了解剖室,告訴自己,如果能面對血淋淋地屍體面不改色地吃飯時,就成功了。

經歷了無數次嘔吐之後,他最終獲勝,沒有向任何東西屈服。就算……他中途有兩次難受得甚至用頭去撞牆。頭暈目眩之後,站起來,他便又能重新開始。

鮮血,和他,終究是他勝了。

再後來,在期末的時候,他當著劉導師的面,面不改色地剖開一具屍體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成功了。當時的劉導師可是極其錯愕的,反反覆復地問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感謝劉導師能夠繼續讓他在這個專業待下去。

恐怕誰也沒有想到,那個赫赫有名的,如雷貫耳的莫一刀,竟然是一個深度的血液恐懼症患者。或許他也根本沒有被治癒,只是麻木了,對鮮血的徹底麻木。

有時候,做惡夢總會夢見那些在解剖室的日子。當真是極度的噩夢。

噩夢很多,當然不止這一個。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幕,就是那讓十月決定徹底離開安城的一幕——

那夜的雨很大。

窗外電閃雷鳴,轟轟轟的聲音不絕於耳。他正好熄燈準備睡覺,敲門聲卻響起來。

打開門,她一汪眼淚包在眼裏,「歸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我好害怕——」

當時她已經十八,大姑娘了,怎麼能和他一起睡。況且還是在他知道她的心思時候。

他正要拒絕,她眼淚就刷地冒出來,「我保證,我不親你,不拉你的手,我真的怕……」

半晌,他幽幽嘆氣,讓她進來。

那晚,是沒有隨便拉他的手,也沒有隨意親他。她卻是在他懷中折折騰騰睡了一晚。她是真的怕雷雨夜。

變故就是在清晨發生的。

那時候的母親本就有著中度抑鬱症了,很是容易偏激。推開門看見十月在他懷中睡著的時候,母親近乎抓狂一般衝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了把水果刀。

十月睜開眼,便看見了這一幕。他也嚇到了,「媽,你不要激動,我和十月沒什麼!」他不是怕自己,他是怕母親一怒之下會傷到十月。

母親開始咆哮:「溫十月!你忍你這個狗雜種已經很久了!現在居然和我的兒子乾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情!你給我滾出去!馬上滾!」

十月當時是絕對的冷漠,知道母親討厭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穿上了自己的外套。他當時真不知道母親怎麼想的,連衣服都是好好的,怎麼可能做什麼?

他終於將她安全送出了房門。

母親卻一直持續激動,水果刀在她的手中揮舞著。刀刃劃過他肩膀的那一刻,母親才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停下來。

鮮血從肩膀涓涓而下,好在不深,只是染紅了白色的襯衣。當時的他是極度的暈血,他直接暈了過去。

下午的時候,他在醫院醒來。父親和母親都在。母親將來龍去脈告訴了父親,父親不信她說的,只是認為是兄妹之情而已。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十月在出了房門之後徑直出去,所以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受了傷。他收到了短訊,她在晚莊,要他去接。

他也二話沒說,就去了。

所以,才有了後來在雪地中的那一幕。

她的愛,他說不敢要,不能要。

十月之所以離開的原因,就是這樣。在徹底看不見希望之後,十月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再也不見他。

既然沒有她的安城,也沒有什麼可以眷戀的。不能說他不孝,但是那個時候對於母親,他是真的隻想要逃。並且是越遠越好,或許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是怨恨她的。

所以,他也走了。

只是他和她,分在地球的兩端罷了。

*

櫻花樹下的男人,容顏俊美無儔,西裝的領結被修長的指骨扯得有些凌亂。夕陽緩緩西邊落下,殘陽如血般的紅,他眯了眯眼,然後仰頭灌酒——

一聽冰鎮過的廉價易拉罐啤酒。

隱隱有著麥田的香氣,那金黃色的液體泛著白色泡沫通通滾入男人的喉間。有些沖鼻子,莫歸年英挺如剔羽般的眉輕輕蹙了起來,卻仍舊是沒有罷休。

直到,一滴都不剩。

天邊的雲朵有著柔美的弧度,被如血殘陽點綴著,竟然有點像醉酒的美人容顏。

他的眼瞳深諳如夢,只是涼悠悠地望著那雲朵——

當她的眼睛眯著笑,當她拉著他衣角撒嬌,當她眉眼明媚叫他歸年。這些的這些,都像是非要逼人棄了鎧甲,亮出一條傷疤才肯罷休。

他從來都不知道——

十年,毫無預兆地想念你,是我不可告人的隱疾。

他是人人口傳的神醫,卻是一個連自己都救不了的庸醫!

不行。

不能這樣子。

既然她現在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屬,那他怎能打擾。他所求的,也不過是她能夠幸福而已。置於自己,生也可,死也罷。

畢竟自己也說了,以茶代酒,祝她白頭到老。

腦中的彷彿有微亮光線劃過一般,他突然想起了十月說過的一段話——

我仍然愛你,可是一生這麼長。

我中需要有個人作伴,講講廢話,湊一桌吃飯。

然後把真實的生活都過完。

*

櫻花樹下眉眼乾淨的男人眸光終於如流星隕落般,那最後一丁點的光亮也完全消失殆盡了。

是的,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說對的。

十月,我仍然愛你,但我卻對自己無能為力。我很愛很愛你,但是好像只能到這裏。

我對你的感情就像是氣球,除了我對你的一點自以為之外,什麼都沒了。我自以為,你會永遠在我身邊。我自以為,你終究會嫁給我,哪怕有意外,哪怕有變故。豈料到了最後,一切就真的變成了我的自以為是而已。

所以,我很贊同你的話。沒有你的一生,實在是太長,我需要一個人,來陪我過完真實的一生。

想到這裏,男人長睫半斂,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了手機——

「不是說想要一起看電影嗎,我有時間。恩,我現在就開車去電影院。」

收了線,掛斷電話,他從第八張長椅上站起來。然後將手中的易拉罐緩緩捏扁,像是要擠掉裏面所有的空氣一般。最終扔進了垃圾桶裏面。

他踩著一地的碎葉,在如血殘陽中,漸行漸遠。

那背影,蕭條至極。

*

安城的江景很漂亮,站在空曠的江邊,可以看見感受到有清爽的晚風拂面而過。還能夠看見安城美麗的夜景,所以說江邊是許多情侶青睞的地方。

溫十月雙手緊緊扣在一起,垂著臉看著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江風吹過來,涼悠悠的初秋味道,她吸了吸鼻子,轉過身望著卓南,「阿南,你什麼時候回墨西哥。」

「怎麼?」卓南眯著桃花眼輕輕笑了,「我才剛剛來就盼望著我走,難不成我是影響你發揮了?」

「別亂說話。」她又垂著睫毛,盯住自己的腳尖,「你什麼都不知道。」

卓南這下反倒是覺得可笑了,「十月,你真把我當傻子。這幾年,你口裏面說的那個男人,是你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對不對?」就是那個她每天都要打電話的男人,雖然她永遠都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你怎麼知道的?」溫十月倏然抬起明亮的眸來,她的容顏在江景映襯之下顯得極為魅惑好看,「我明明沒有告訴你。」

「我猜的。」卓南漫不經心地笑笑,他確實沒有說假話。只是微微勾唇,「當時莫歸年走進會場的時候,你快將我的西裝袖子都要拽掉了,我只是沒有吭聲而已。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

說完卓南冷峻地哼了哼。

溫十月將肩膀上的披肩裹得緊了些,江風太大,她有些冷。將身子輕輕一轉,正對著江面,見面在城市燈光以及清冷月輝下泛著柔柔波光。她輕輕開口,「他居然暈血。我很難想像,他究竟做到了怎麼樣的地步。是不是已經走了一遭地獄。」

「既然這麼在意,那為什麼不在一起。」卓南轉過臉,盯住她完美的側顏,「還故意和我裝作很親昵的樣子,我真是快受不了了。還問我什麼時候生孩子,我差點就蒙圈了。」

溫十月的波光涼了涼,「我也是沒有辦法。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我和他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那便是郭阿姨。阿南,你要是見到了,也肯定會被嚇到的。」

「怕什麼。」卓南笑得邪肆且懶洋洋地,掩不住魅惑之氣,「管那麼多,兩個人在一起再說!你最好快點覺得,那麼極品的男人,錯過可真就可惜了啊!」

先在一起了再說,可惜,哪裏有這麼簡單。

「要不我給你個擁抱鼓勵鼓勵?」

溫十月轉過臉,看見卓南一臉桃花三千的笑意,他大大張開了雙臂,一臉笑容地等待著她。

然後她失笑,搖搖頭,「你不是最抗拒女人嗎,捨得讓我抱?」

「目前你還是我老婆呢。」卓南依舊張著手,笑得飛揚跋扈,「所以,來吧,給你個擁抱。」

溫十月俏麗生花的容顏上有些無可奈何地笑容,然後轉身慢慢投入卓南地懷抱,「我該怎麼辦呢。」

卓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十月,不要讓自己抱憾終身。那樣一個男人,他為了你,去學醫。還為了你,克服自己暈血的癥狀。這麼多年也孑然一身在等你。」

不得不說,她自從知道了這些之後,整整一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她抱住卓南,「我考慮考慮。」

卓南輕輕放開她,漫不經心地笑了,「十月,你要是不要的話,給我也行。」

她的臉色一變,一巴掌拍過去,「去死吧卓南——」

是的,卓南性別男,愛好男。

她溫十月是卓南的老婆,可是卓南是有男朋友的。嗯,雖然聽起來有點怪。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子的。

卓南眯著眼角笑,躲開了她的手,「好了,我開玩笑的。給他打電話,快——」

「打電話?」她怔住,眸光輕輕閃耀著,「打電話做什麼?」讓她給莫歸年打電話,那到底是要做什麼?

「你居然問我做什麼?」卓南這下子覺得更搞笑了,「你不是講以前還是如何如何追求他的嗎。現在只需要你一點點這兒的激情,不,或許只是讓你去告訴他,你願意和他在一起。一切都end啦,大家不都皆大歡喜嘛!」

事情,真的能夠像卓南說的這樣簡單嗎?

又是一陣江風吹來,捲起她腰間烏黑的髮絲。然後她沉默。歸年,我是真的想你。我也是真的怨你。我是真的愛你,亦是真的恨你。

我的一顆心,該何處安放,又當怎樣安放。

「我從他的眼神之中就能夠看出,他對你的情深,可不是一二般的。」卓南盯住她的眼睛,認真告訴她。

這是一個事實。

最終,她選擇掏出手機,眸光漫越如這江水一般——

接通了,嘟嘟嘟的連線聲,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溫十月的眸光如這江面般,波光粼粼卻是一片漆黑。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邊接通了起來——

他的聲線清冷得就像是這江水般,「喂。」

僅僅一個字,卻透著十足十的涼意。

她隱隱屏住呼吸,只是輕輕開口,「你現在在哪裏?」

我馬上就要過來找你。

那邊的聲線涼薄,「這個時間點不陪先生,來找我?」

溫十月眼眸一縮,看見面前的卓南很極力地捂嘴忍住笑容。然後又沖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她又鼓足勇氣開口,「我找你有事……就是……那個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我還有些問題,我需要現在請教請教你。」

那般就像是墳塋一般,陡然就鴉雀無聲了。而面前的卓南更是被打敗了一般,只是捂住自己的額頭,表情好似在質問她,姑奶奶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聽筒那邊還是傳來了他溫涼的嗓音,「我在電影院,半個小時後散場,有什麼重要的問題就現在趕過來,如果是不重要的問題,那就等待明天上班的時候問。」

「不行。」她的語氣硬了點,「這個問題很重要,我現在就要當面和你說。我馬上過來電影院。」

也不知道是誰先掛的電話,總之是收了線。

溫十月漂亮瞳仁之中眸光微閃,她盯住卓南,「我現在要走了。」

「好好把握。」卓南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的意味深長。

*

安城的夜景,繁花似錦。

高樓處處都被璀璨的霓虹所點綴著,夜空之中的星星好似也要湊熱鬧幫忙映襯一般。溫十月手腕上搭著一條披肩,方才在江邊,那風一陣一陣,實在是太冷了。

現在進入熱鬧的街道,倒是不太涼了。

步行走到了電影院門口,LED燈的招牌很亮。她時間算的剛剛好,恰好是電影院散場的時間。

一波又一波的人從電影院裏面走出來,她站在馬路的對面,靜靜等待。以前啊,她總喜歡站在馬路的另外一邊,看著他一步步踩著黑白斑馬線走過來。

現在能再看看那種畫面,也當真是不錯。畢竟這夜景這般美,畢竟他這麼英俊無雙。

遙遙相隔,溫十月一眼便望見了出現在電影院門口的他。英俊,清寂。只是他現在旁邊站著一個姑娘,實在是太不應景了。那姑娘笑靨如花,眉眼彎彎地盯著他,神色飛揚地在說什麼。

幾乎是出於條件反射,她迅速轉身擠進了人流。

從來沒有想過,七年之後,她居然還是這麼促狹。他淡漠如霜的模樣浮現在了眼前,原來他也早已經另有新歡。她自然知道那個姑娘是誰,護士一組,許昕。

許昕追他,是整個醫院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那種熱忱的程度,哪裏比她當年差。也不得不說,許昕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如果是帶到郭阿姨的面前,一定是很喜歡的。

想到這裏,她抬腳離去,沒有一丁點猶豫。只是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了一陣風,將她的心徹底得吹得冷透。

她不是刻意走得這麼慢,她也想快點離去。可是從身體內部傳來的顫抖讓她不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她艱難地抬起腳,再落下去。那麼重的力度,碾碎了她的心臟。

心臟,宣告死亡。

*

方才的電影不好看,莫歸年這麼想。身邊的女子倒是很興奮,一直笑,一直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話。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低低說,「莫教授,我能不能和你試一試……」

他也這麼想,找一個人,來過完真實的一聲,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十月,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找一個人來陪伴我,過完我的一生。過完我這根本毫無意義也不春光明媚的一生。

「許昕。」他轉過臉,清俊矜貴,引得面前女子呼吸一滯。他盯著她的眼睛,「有個姑娘,我愛而不得。我思索良久,這樣的我如果和你在一起,那也只是對你的不負責任。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很意味深長地說明了一切。

許昕一雙明亮的眼睛中迅速暗淡下去,但是仍是不罷休,「莫教授,我是說我們可以試試……都說了是愛而不得,莫教授你也不能這樣子乾耗下去吧?」

「我就這麼耗下去。」他很平靜地開口,眸光有些漫越,如薄冰。

許昕也許根本沒有想過,如此一個高高在上如同神祈般的男人竟然會栽在一個姑娘手裏。他竟然說,就這麼耗下去。這是多麼沉重的領悟。於是她隻好挽唇笑笑,「好的,莫教授。」

一個男人如果是不喜歡,那你便是費盡千番力氣也是不可能的。許昕深知這一點。她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努力就可以,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他心裏面住著一個人,所以別人是完全不能夠再容納進去的。

於是她轉身離開。

莫歸年抬手摁住眉心,看來,還是失敗了。無論如何,好像都無法再愛上誰了。

十月,愛你這回事,我沒有打算停止。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會和別人在一起。如果再有人問我是不是繼續這樣子耗下去,我的答案依舊是肯定的。我願意就這樣耗下去。

這裏的人來人往,他卻依舊感覺到了十足的寂寥。莫歸年重新抬起臉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卻微不可微地捕捉到一抹熟悉。

在街角處,那抹清瘦的聲音是那麼灼人眼球。

十月。

男人的眼眸微不可微地縮了縮,連眼底的微光也微微滯住了。只是在下一秒,不經任何思考地便朝著那個身影大步走去。

越過一個一個的人,眸底的微光一明一滅,都叫囂著想要看見她的眼瞳。終於在第二個街角的處,他伸出手去,從背後扣住她的手腕,徑直一用力,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

她的如墨黑髮在轉身纏在空氣中飛揚起來,清澈的眼瞳如定格般落入他的眼瞳。溫十月微微怔住,望著面前清俊的男人,「你做什麼?」

他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涼薄大手緩緩滑落,最終垂落到了自己身邊。他輕輕開口:「你不是有問題嗎。冠動脈旁路移植術,哪裏不懂?」

她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這只不過一個理由而已,一個見他的理由而已。

她有一顆萬次見他的心臟,卻沒有一個名正言順見他的理由。這到底可笑不可笑。

「不用了。」靜默幾秒之後,溫十月輕輕開口,「突然知道能從哪裏查資料了,謝謝。」

然後她欲轉身,卻被他一直大手按住了肩膀。不輕不重地力度,卻能夠剛剛好控制住她。

人煙稀少的街角,二人相對而立。

「看見了你的先生,眼光不錯。」他淡淡啟唇,今日她和卓南伉儷情深的模樣,現在可是千萬遍在他的眼前重新演習。

「你當初到底為什麼學醫?」她突然問出口。

如此的突兀,竟然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了。男人的眼角一眯,「什麼?」

溫十月的眼眸之中清澈得過分,泛出一片空靈。她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細細凝視著男人的眼眸,「我問你,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所以暈血?」

莫歸年乾淨到了極致的容顏覆蓋上一層霜雪,半晌之後涼涼開口,「我想學。」

「你想學?」她的語氣帶著譏誚,莫名高了幾度,「這種話拿去敷衍噁心的媒體還差不多。莫歸年,你到底隱瞞我多少事情?」

其實,也沒有多少,隱瞞得最厲害的,便是他的一汪情深了。

「我說過了,只是想學。」

此刻,他的聲線是那般的平穩,眸光是那麼的涼薄。如若不是她知道實情,她就快要這樣信以為真了。溫十月的眼角終究是爬上了點涼,明澈之間卻盡顯譏誚,「是嗎,莫教授作為一個重負血液恐懼症患者,到底是什麼促使你想要去學醫?」

去面對那夢魘般的鮮血淋漓。

他的容顏如畫,卻在此刻有些驚愕,「誰告訴你我暈血,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暈血?」

是,他手持手術刀的時候,是那般的平穩。沒有一星半點的顫抖,眸光犀利,他是醫學界上的唯一一個能做到人體左右對稱切割的人。也就是說,在切開胸腔的時候,能夠不出血。

還記得來華南醫院考察的醫生非要看他手術的全過程,院長為了臉上長光,自然是答應的。當他的刀刃割下去的一瞬間,她記得所有的考察醫生都紛紛在觀察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望進手術室內——

「不可能!怎麼做到的!」

「切開了為什麼不出血,為什麼沒見血?!」

「是在給屍體做手術嗎,血呢!」

溫十月很清楚地記得,當時王院長一臉威風地開口,「人體內的左右對稱,如果是神話級別的醫生,在切開胸部重心的話,能夠做到無出血。很顯然,我院的莫教授就是這樣傳奇的醫生,這才叫完美切割!」

是啊,這樣一個神祈般的存在。這樣完美的切割。這樣超神的手法。可是,竟然是一個深度血液恐懼症患者。說出去,無人會信,無人敢信!她能夠想像他是經歷了怎樣一番的苟延殘喘,才能夠早就如今風華絕代的莫歸年。

「是。」男人眸底的光暈漸漸流逝,隱含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我就是一個深度的血液恐懼症患者,那又如何?」

好一個那又如何!

她冷冷一笑,「莫教授好生灑脫,倒是讓我十分欽佩了。那既然是深度的血液恐懼症患者,到底又是什麼促使你非要學醫?」

「十月。」男人涼薄的指尖陡然擭住她的下頜,黑瞳灼灼如流星,「我不管你是從哪裏聽見了什麼消息,但是別再問我,也再別逼我說出口。」

他不想在她的面前太過於不堪狼狽。畢竟她現在,已經是別人妻子。會在別人的懷中快樂。自此都不再和他有半分關係。

「如果我偏偏要逼你說出口呢?」她的聲線染上冷意,被他擭住的下頜隱隱作疼,她卻倔強地仰起臉偏生要望進他的眼眸,「我很想親口聽聽,你學醫的真正原因!」有時候她在想,她和歸年之間,是不是真的要互相虧欠才行。

「要聽是麽?」他低沉的聲音好似從地獄傳出出來,眸光漸漸剝裂開來,「我說是為了你,你信不信?」

這一問,引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猝不及防地一縮。他竟然問她信不信。因為他一直在她面前扮演著一個淡漠哥哥的角色,所以淡漠到了他自己都要懷疑自己的地步。所以他才會問她,信不信?

他灼熱的氣息拂上來,「你說,信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溫十月緋色的唇挽出譏誚的弧度,「為何要瞞我,為何要這樣子逼迫自己,莫歸年,你真的太讓人看不穿了。」

當得知到這一實情的時候,好似周圍所有的光暈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她一個人置身黑暗,去感受他曾經遭受的那些苦楚。可是,分明萬分都抵不上。

「既然不信,為何來問我。」他擭住她下頜的微亮手指終於是緩緩鬆開,眸光淺淡如水,「好了,到此為止。」

十月,就是要你看不穿,我才好受。

現在他也不想上演怎樣的深情戲碼,畢竟這是別人的妻子,免不了會被說閑話了。然後他轉身,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她的聲音,「莫歸年,你終究是在意我的,你終究是愛我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要和周遭空氣融合在一起般的輕。即使是這樣,仍舊惹得他背部一僵,頓住了腳步。

莫歸年沒有回過身子,她卻像是篤定了心一般徑直越過他,又再一次繞到他的面前,「你回答我。」

她的眼神中閃耀著奇異的光。

男人的眼瞳晦暗,只是眸色深深地盯著她,「你是要我說出來,然後看自己狼狽得多可笑?」他像是咬著牙,這般溫潤沉穩的人,臉上很難出現這種表情。

而此刻的莫歸年滿眼的戾氣,眸光自眼底寸寸被剝裂,「溫十月,你不要太過分。現在你的老公就在安城,你卻在這裏和我糾纏,我們兩個人都不要太賤。」

他說,我們兩個都不要太賤。

他又要走,卻被她拽住袖子,「如果我偏要和你互相虧欠,那又當如何?」她的眸光一明一滅,有些複雜。你倒是說出來,莫歸年,說出來的話我就義無反顧地和你在一起。

「互相虧欠?」男人像是聽見了極為好笑的事情一般,身上白色的襯衣將他的極致容顏襯得如雪,「十月,你錯了。」

夜色下,溫十月淡淡蹙起秀眉,為何說是她錯了?

涼薄的唇輕輕抿在一起,他的眸色是越發幽深,「我們之間不是互相虧欠,而是我欠你。」男人的嗓音低沉,字字句句如同切金斷玉般,「我欠你一場情深,所以現在的我甘願,甘願這麼耗下去。」

他說,欠她一場情深。

溫十月覺得喉間緊了緊,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眸光輕盈流轉,落入男人英俊的眉眼間,「歸年,我們還是在——」

「沒關係。」他突然開口打斷她,眼底淡淡流淌過悲涼的河流,「你結婚了,我一個人。就算知道我為你學醫為你輾轉在血液之間,這些都沒有關係。你也不用對我感到慚愧,也許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

以前,我浪費你。現在,你浪費我。

「十月。」他突然用微涼的指間落在她濕潤的眼角,嗓音竟然變得繾綣,「你一定要好好幸福。我是不可能了,哪怕我再去努力愛上誰,到頭來也只是白費。你知道的,除了你,再也不可能了。」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蔓延出來,泛濫在他微涼的指尖,並且順著他的指尖一路緩緩滑下,有種灼灼的火辣感。她的唇有些顫抖,喉間變得很緊,她很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歸年,從來沒有。

「別哭。」他溫柔地拭去眼角殘留淚珠,只是涼薄笑笑,「我愛得深,算我輸。十月,我真的沒所謂,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他說自己沒所謂,反正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但是一定要她好好幸福。

那雙流墨般星光四溢的眼眸,像是被碾碎在了塵埃之中,再也不見一丁半點的亮度。

去你媽的好好幸福。

溫十月這樣想,她一巴掌揮開他的手,「你讓我和誰好好幸福?」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調陡然提高起來,引得幾位過路的人側目看過來。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咆哮搞得不知所措,一輛車飛馳而過,他變得有些慌神。

溫十月緩緩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送上去,男人的眸光徹底碎裂,在完全收縮之前,他吻上了她的唇——

她不是在吻,完全是在咬。像是懲罰他的過錯一般,只是一味地撕咬著他涼薄的唇。

有路人興奮地小聲尖叫,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照,可是這些的這些,她好像通通都顧不得了。

很快,兩人的嘴中便有濃烈的血腥味泛濫。男人皺著眉頭,承受著她發瘋一般的吻,知道自己的唇定然是被咬得不成樣子,卻依舊沒有動彈半分。

溫十月好像終究泄了憤,緩緩放下踮起的腳尖,眸光微微一閃,波光瀲灧之間,直直望進他如墨瞳眸。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錯糾纏,宛若纏在一起的千千結。男人染血的薄唇看起來是那般的魅惑。良久之後,他微啞著嗓音緩緩而道:「十月,你鬧夠了沒有?」

然後他陡然拽住她的胳膊,「現在你是個有老公的人,這樣子算是什麼!」

難道說,她真的要將他逼上絕路才肯罷休嗎!

「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溫十月以一種極其平淡的口吻,但是實現卻未曾偏離他的眼瞳半分。

莫歸年高大的身子僵住,「你說什麼?」

她的唇輕輕一顫,嗓子也跟著他啞了起來,「我和卓南只是很好的朋友。卓南喜歡的,從來就不是女人。」

那一瞬間,男人黑色眼瞳中眸色變化萬千。最初是完全湮滅下去,化作一團烏黑,然後又緩緩從眼底升騰起了微光來。他握住她胳膊的手緩緩墜落下來,眸光一片閃耀,「當真?」

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是行走在荒蕪一片的大漠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泓清泉。又好像在漆黑無比的絕望之中,陡然出現了光線。

美好得竟然有些不真實。

溫十月緩緩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開口:「歸年,我又回來了。我又是當初那個對你熱忱一片的姑娘了。那你要不要?」

她居然問他要不要。他如何能不要,怎能會不要。

男人的胸膛微微有些起伏,能夠看得出來有些激動,一雙流墨眼底飛流而過的全是星光。他上前一步,拽著她的胳膊,順勢一帶,將她整個人就牢牢鎖在了自己的懷裏。

十月,就這樣子,讓我抱著你,鎖住你的一生。

十月,以愛為名,我願意讓你,判我無期徒刑。

*

卓南在一個星期之後離開了安城,他走的時候還微笑著和莫歸年握了手。還囑咐了,要好好對待十月,她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愛你。

或許有些人,生來就註定應該在一起的。就好比十月和歸年,十月用了整整一個青春去追他,他現在是要用自己整個餘生來償還了。

當蘇南淺接到十月電話,聽說她已經和歸年正式在一起。並且,會在進修結束的時候回去墨西哥。恩,辦理離婚。

蘇南淺掛斷了電話,很替十月高興。

美人如玉。

蘇南淺正如同一塊通體碧玉一般,一眼望過去就光彩照人。自從拔得設計大賽的頭籌之後,身價是漲了又漲,不停有人來找她設計珠寶。當然,還有人願意出高價來買鳳凰。但是很抱歉,她是鳳凰的唯一主人,賣不得。

工作那便更是繁忙了,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在今天上班的時候,聽見公司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華南醫院被總裁收了。

他買了一整座醫院。

「長離,你把華南給買了?」她推開臥室的門,盯著坐在電腦桌前的男人。

他的長睫半斂,眸光緩緩送過來,唇角含著些笑意,「你聽誰說的?」

「真買了?」她微微睜大了眼睛,「你買醫院做什麼,以前可從來不沒聽說過你對醫院有什麼興趣。」

「那天我去醫院。」池慕辰從電腦桌子面前站起來,身姿頎長如玉,一步一步踏著連天芳草般走向她,「聽歸年說你被怠慢了,還和掛號的吵起來了。」

蘇南淺抬手摁住眉心,輕輕揉了揉,「你就因為這個把醫院買了?」

「自然不是。」他走近,唇間的笑意不減半分,「淺淺,你以後還要生孩子,坐月子什麼的。要是每次去都遇見被怠慢的情況,怎麼得了。我左思右想,還是將醫院買下來好了。」

說完之後他竟然眯著眸子輕輕笑了。

她的心微微一動,果然外界的質問是有道理的,她蘇南淺何德何能,能夠得到第一公子這般恩寵。為了她,竟然是將整座醫院都給買下了。不是太誇張,而是他太情深。直至今日,她再也不能夠有所保留。

怔忡片刻之後,望向他星光璀璨的眉眼,「很好,現在你不止能上商界的頭條了,醫學界到處都能掛著你的名字了。」畢竟華南醫院是那麼赫赫有名的醫院。

也是,莫一刀所在的醫院,沒有一座是不牛的。

池慕辰撐著她思索的間隙,輕輕抱住了她,用極致清冽的龍涎香將她給包裹住。他用低沉迷人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呢喃:「淺淺……淺淺……給我生個孩子……」

話音將將落下,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的時候,二人早已經雙雙滾進了身側的柔軟大床,就此蕩漾開了一汪春水。

眼瞳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收縮著,他極致的容顏,他深諳如晦的眼瞳,他嘶啞的嗓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容易讓人沉淪。

意亂情迷之間,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來十分魅惑,望向男人輕盈盈地笑,「外界傳聞,池公子將我這個落魄名媛愛到了深處去,是不是,長離?」

男人額頭墜落的汗珠灑在她的柔軟肩窩,只是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他在她耳畔低低地笑,嗓音嘶啞,「深淵,還是地獄,只要你去,我便去。」

後來,湧上來的那種感覺十分肆虐。想也沒有想張嘴便咬上了他的肩膀,用了七成力氣。

一場歡愉之後,他的肩膀上倒是多了不少齒痕。

深夜十分。

兩人都在淋漓之中緩過神來,他將她用在懷中,用微涼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耳邊的碎發。他微微垂臉,望向她如水的容顏,於是蠱惑開口:「淺淺,你有多愛我?

既然她也問了愛與否的問題,他也自然要問一問了。但是他不相信她是不愛他的,他的直覺一向都很準,此刻的直覺告訴他,她分明就是愛他的。

蘇南淺輕輕翻個身子,改為趴在他胸膛上的姿態,這樣可以正正對著那雙流墨眼瞳。她只是煙視媚行地盯著他,柔柔道:「如果,你對我開了一槍,我也相信那是槍走火入魔了。」

分明沒有說出愛這個字眼,他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了。

隨著他黑色瞳眸中的微愕,吻也旋即落在她紅透的耳根處:「淺淺…淺淺…」

淺淺,從我這粗糲的一生之中榨盡溫柔給你,我仍覺得不夠。

*

時間如指間流沙,流逝得比什麼都要快。一轉眼,便迎來了寒寒冬日。如果沒記錯的話,再過一些時日,就會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了。

她站在窗外,輕輕凝望,突然回過頭對正在穿衣的男人道:「長離。雪花紛紛落下的時候,你要是站在漫天大雪裏面,定然極為好看。」畢竟,他是生得這般好看的男人。

池慕辰的眸光漫越如水,眯眸淺笑道:「不一定。」

「為什麼?」她很實誠地問。

他淡淡一笑,「因為雪地裏面很冷,所以我不會站在漫天大雪裏,你自然也看不見了。」

蘇南淺眸光一閃,旋即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助感,只是眯著眼睛看著容顏極致的男人,「這樣一點也不好笑,真的。」

這個冷笑話,還真是她聽過最不好笑的冷笑話了。

「我們得下去了。」他輕輕繫緊了領帶,眼角眯了點笑,「再耽擱的話,得晚點了。」

她點點頭,開始收拾。

她和他要去法國,參加維森集團CEO克勞斯的婚禮。長離說,一般人只要禮到就行了,維森不一樣,是一個能帶來巨大商業契機的夥伴。所以說,還是人到也比較好。

需要在法國待三天,然後在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畢竟他和她現在都真的很忙,特別是他,幾乎是一有空閑就捧著ipad看文件。

她收拾好了,將頭髮緩緩綰成一個簡單的髻,頗有中國味兒。她在國外的時候,都不喜歡這樣子綰髮。

男人的眸光滯了滯,旋即撩起了涼薄的唇,「好看。」

她凝立在窗前,回眸微微一笑——

於是,將他的餘生都給勾了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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