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

青雲如翼，婆娑生姿。

座下有泉，深碧蓄翠，上開白蓮，風吹而有聲，浮香而成韻。

居於其上，淼彌森燦，望去清亮。

可聽泉咽，可嗅蓮香，可照人影，可平心境。

晶晶然，欣欣然。

三人落座之後，道童上了靈茶，淺色茶盅，黛色一點，極為醒目。

費青玉身為地主，率先開口，道，「以往聽到陳道友橫空出世，光芒萬丈，還以為是青年才俊。現在一見面才知道，已是我輩中人矣。」

聲音不大，字字清亮，宛若茶水轉著玉盞口上，滴溜溜的乾脆。

龔玉真細眉一挑，玉容清麗，暗自道，「這個陳岩真的能夠和掌教平起平坐，真真是了不得。」

陳岩展顏一笑，溫潤如玉，不卑不亢地道，「費掌教說笑了，在前輩面前，我就是一個晚輩。」

「前輩之說，只不過是苟活而已，修為境界才是實實在在。」

費青玉抬起手，袖口霜白如雪，不染凡塵，直直若九天之上的雲，從容自若，談笑風生，道，「最近幾年，陰陽對沖，中土浩劫。」

「正所謂大劫之下有大運，天下氣運勃發，天之驕子爭相冒頭，璀璨光明。」

「有神物投懷者，有得大神通傳承者，有服用神丹一步登天者，有突然開竅節節而高者，天下之大，英才輩出。」

「只是能夠和陳道友比肩的，恐怕就是鳳毛麟角，或許只有太玄門幾個巨無霸宗門中有此超卓人物。」

陳岩不由得想到無極星宮的蕭定九，這個人就是自己遇到過的同輩中的頂尖人物，至於太玄門這樣稱得上仙道玄門領袖的宗門，可能也不會少。

天下運來，龍蛇起陸。

不知道多少天才乘勢而起，咄咄逼人。

只有最後精氣神合一，成就元神真人，才算是真正超脫，不會是鏡中花水中月。

兩人一個是久負盛名的大宗掌教，見多識廣，知識淵博，另一個是奇遇不斷，洞徹玄門，血海，佛教等等等等的天之驕子，同樣眼光長遠。

他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講人生，說道理，論神通，不亦樂乎。

有時候，連龔玉真都插不上口。

又說了幾句，費青玉突然換了個話題，他指了指外面，道，「剛才陳道友坐白犀雲車而來，可以縱覽我宗門全景，不知道對我們青雲宗弟子如何評價？」

陳岩目光一凝，想了想，組織語言，道，「貴宗門下弟子，朝氣蓬勃，純正直性，敢想敢做，將來肯定是大有作為。」

龔玉真聽完，抿嘴一笑，眉宇間有得意之色。

宗門中有此氣象，和他們幾個長老嘔心瀝血離不開的。

「純正直性。」

費青玉念叨了一句，眸子炯炯，笑道，「看來陳道友也看了出來，門中弟子這個性子，對修行來講，或許有益處，但現在大劫之下，恐怕會經常碰壁。」

陳岩放下茶盅，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音，笑道，「費掌教慧眼如炬，肯定是早有打算。」

「當時大劫來臨之際，我就有此顧慮。」

「我也想過，讓他們少一分天真純正，多一分算計城府。」

「只是考慮許久，還是沒那麼做。」

費青玉白皙如玉的手掌輕輕一揮，身前的氣機凝若鏡光，明凈雲色，照出一個個青雲宗的弟子。

成千上百人，或是在松下端坐靜思，或是騎鶴遨遊，或是兩三個對坐品茶，或是認認真真修鍊道術。

無論男女，不管老少，都是面上帶笑。

從容，有底氣。

不需要任何的擔心。

打個比方，就好像世俗中豪門弟子，不用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不用為前路迷茫，只要心中有念，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選擇，然後一路走下去。

沒有蠅營狗苟，沒有勾心鬥角。

他們依著自己的本性，有常人想像不到的選擇權。

「後來我想明白了。」

費青玉看著眼前活生生的弟子，他們無憂無慮，他們雄姿英發，他們從容有度，面上露出少許的溺愛，道，「我身為青雲宗的掌教，一宗之主，有責任守護他們，讓他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陳岩同樣將目光投向鏡光中的青雲宗弟子們，嘆息一聲，道，「有費道友這樣的掌教，是青雲宗弟子的幸事。只是這樣遮風擋雨，必然因果糾纏，要想飛升，千難萬難，費掌教付出太多了。」

陳岩雖然不認同對方這種將整個宗門硬生生扛起的做法，但同樣不得不佩服這樣的決心和付出，非大毅力，大決心，大堅持所不能做到。

執掌宗門，護佑弟子。

掌教兩個字，當之無愧。

龔玉真這才明白其中的說法，她急急站起來，花容變色，道，「掌教你可是有希望衝擊元神大道，離地飛升啊。」

「這，這，這，」

她團團轉，一時之間，不知道敢如何組織自己的語言。

「龔長老，你先坐下。」

費青玉面色平和，不疾不徐，開口道，「眾長老和弟子們當年推舉我為掌教，我當然要履行掌教的責任，護佑他們平平安安無拘無束地成長。」

頓了頓，他繼續道，「至於修鍊一途，要是我真能夠為門中弟子遮風擋雨，帶他們度過這次天地大劫，以此功德，就可以立地成就元神，甚至可以衝擊更高的境界。」

「這是我選擇的道路，要走到底。

「要功德圓滿。」

龔玉真聽完後，起身行禮，斂容道，「掌教，我們宗內所有長老，一定會全力以赴，護佑門下弟子。」

費青玉擺擺手，示意龔玉真不要多禮，道，「宗門的長老們一直做得很好，我都記在心裏。」

陳岩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費青玉的話是正確的，要是他這能夠功德圓滿，說不定會有超過一般元神境界的提升，可是實在太難了。

要先渡人，還是千千百百的人，其中的付出，其中的艱辛，其中的困難，真是比自己一個人衝擊元神要難得多得多。

這個時候，費青玉看向陳岩，青眉一挑，道，「陳道友在此，我們正好合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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