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古元天王大袖一展，走出大殿。

只見外面高梧碧綠，樹都合抱，鬱葉相交，垂陰四下。

還有中央一蓮花池，池中珊瑚橫生，魚龍上下。

襯著周匝欄桿下的青苔，有冉冉的晴綠。

他站在台階上，氤氳在滿園的陰森中，有絲絲縷縷的冷意在心頭上繚繞，恰如他此時的心情。

文徵明作為古元天王的得力下手，垂手立在身後，一言不發。

好一會，有風吹來，在池水中盪開漣漪，層層圈圈，常勝古元天王開口，打破了園中的平靜道，「陳家真是能出風頭。」

文徵明點點頭，扶正道冠，道，「陳家現在運作了不少家族中的子弟在天庭中擔任職務，聲勢不小。」

他頓了頓，繼續道，「只是太過激進，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

「陳家，」

常勝古元天王緩緩踱著步子，用手拍打了下園中的高梧，枝葉映照，鬱鬱青青，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陳家會點到為止，沒想到他們會這麼不知分寸，得寸進尺。」

常勝古元天王說到這，話語中有一種怒意，道，「現在正是天庭的緊要時候，陳家還這樣出風頭，引麻煩，不知所謂。」

常勝古元天王怒意之中，還有一點不解。

陳家可是世家大族，又有陳林泉這個天仙在天庭坐鎮，怎麼行事就這麼莽撞，看不清風頭？

「這個，」

文徵明對此倒是有自己的看法，道，「按照常理來看，陳家不會這麼不明智。據我來看，主要是陳家故步自封太久，常年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現在驟然擴張，沒有經驗，放得出，收不住。」

文徵明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繼續道，「還有一個就是，陳家對於我們天庭的事兒看得還是不準，他們很多時候都想當然了。」

「很有道理。」

常勝古元天王頷首，表示贊同，然後緩聲道，「不過我奉帝君之命，正在忙大事，不能看著天庭變得烏煙瘴氣的。」

常勝古元天王踱著步子，衣袖搖擺，聲聲有音，道，「你傳令下去，讓手下人做事，給陳家一點顏色看看。」

常勝古元天王的聲音變得冷冽，鏗鏘如鐵，錚然而鳴，道，「教一教他們天庭的規矩。」

「屬下明白。」

文徵明答應一聲，眸光沉沉，然後行了一禮，下去做事。

接下來的日子，天庭中風雲突變。

不少意氣風發的陳家子弟在各自的職位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問題被人舉報，然後遭到上司的痛批，不留半點的情面。

嚴重者，甚至直接被拿下，還挨了刑罰。

雨石亭。

立於崖下，木石相映。

虯曲如松的怪松自石隙中生出，森森的葉子探入簷下，綠雲冉冉，暑氣不到。

坐在裏面，耳目一清，衣袂浸碧。

仔細看去，亭中設有一個木榻，座高一尺二寸，屏高一尺三寸，長有七尺，周設木格，中貫青竹，下座不虛，製式古雅。

陳岩束髮銀冠，水火法衣罩身，坐在木榻上，目光炯炯，正在翻閱陳家的典籍。

他看得津津有味，興趣盎然。

陳家的藏書，當然比不上太冥宮，但用來查缺補漏，是最好不過。

書中的很多掌故，都讓人耳目一新。

徐有志從外面進來，面帶喜色，法衣颯颯，開口道，「大人。」

「嗯。」

陳岩頭也不抬，繼續看書，道，「你說。」

「大人，」

徐有志的聲音中帶著歡快，眉宇間笑意滿滿，道，「正如大人預測的那樣，陳家在天庭中擴張的步伐過大過快，引起了眾怒，現在被明著打壓，很是狼狽。」

徐有志站在木榻前，正活靈活現地描述陳家的狼狽樣子，道，「陳家的天仙陳林泉正在四下奔走，只是效果寥寥，焦頭爛額的。」

陳岩點點頭，啪的一下，合攏上手中的書卷，抬起頭，眸子有神，道，「陳家最近在天庭中聲勢不小，看似是左右逢源，非常完美，實則是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當他們是自己人，只是用來利用罷了。」

陳岩額頭上映著清光，如同鑲嵌有美玉，光彩照人，道，「等他們吃了這個教訓，就該知道，很多時候，腳踏多隻船，四面開花，可不是好事。」

「是。」

徐有志聽著陳岩的話，越發明白當日為何陳岩對陳家的天仙說的那段話。

陳岩提議陳家四下下注，雞蛋不放到一個籃子裏，要是陳家拒絕，緊跟北幽紫陽帝君的話，陳岩肯定會對他們好好安排，因為忠心耿耿啊。

而要是順水推舟應下來，就像是現在一樣，陳岩就你不仁我也不義，索性將計就計，讓陳家頂在前面出風頭，而他自己暗地裏在天庭中佈置後手，無聲無息，沒有人注意到。

到最後，陳家吃了虧，受了教訓，肯定還會來找陳岩的。

原因也簡單，在天庭中，陳家的其他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只有充當北幽紫陽帝君屬官的陳家子弟順順利利，平平穩穩。

有對比，才會更好選擇。

果不其然，時候不大，外面傳來腳步聲，然後有道童進來稟報，道，「陳天仙到了。」

陳岩一笑，這一個月來，陳林泉可是想來就來，可沒有一次這麼客氣。

「有致。」

陳岩斂去笑容，吩咐道，「你去迎接一下。」

「是。」

徐有志答應一句，轉身出亭。

不多時，兩人進來，徐有志在前，陳林泉在後，一個年輕飛揚，一個沉凝如淵。

「前輩。」

陳岩自木榻上起身，身姿挺拔，目若點漆，道，「一段日子沒見了。」

「是啊。」

陳林泉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逝，由於北幽紫陽帝君麾下的屬官很穩定，基本沒有事情讓他費心，所以他大多數時間都用來和其他的勢力進行聯繫，進行談判，進行交換。

這樣算一算，這一個多月，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他經常來，最近這段時間他真沒露面。

陳岩邀請陳林泉入座，道，「前輩今日來，可是有事？其實前輩不用親自來，有事讓陳右軍傳句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