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星鬥漸去，溪水橫白。

岸前青苔碧綠，時帶雨意，上面有木屐之印，零零散散。

晨曦之光，灑在上面，金青交暈。

陳岩和沈復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路上，天光水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陳副殿主，」

沈復身若滿月，晶瑩生輝，開口問道，「不知道真法派會怎麼決斷？」

由不得他不關心，真法派在三十三天的門人弟子不少，而且還有天仙坐鎮，可謂是舉足輕重的力量。

要是真法派能夠支持，對於他們籌劃的萬仙來朝的計劃大有裨益。

陳岩身後玄氣縱橫，裏面是畫卷連綿，有山葉入秋，浸染霜意，泉自裏面出，珠珠上湧，叮噹好音，他笑了笑，道，「要是其他人還不一定，但真法派主事人是棲寧郡主，這可真的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豪傑，她答應下來，十拿九穩。」

陳岩大袖搖擺，腰間的龍虎玉佩耀著彩光，有涼風纏繞，道，「對有大志向的人來講，機會稍縱即逝，不會不把握。」

沈復聽了，眉宇間有喜色。

正在此時，溪水之上，有幽幽的笛聲傳來。

笛聲變化，時而若雲雀入天穹，清清亮亮，時而似神龍沉淵水，沉沉穩穩，時而如斜陽之下漂浮的輕煙，時時刻刻變化，捉摸不定。

「這個笛聲，」

陳岩聞聲看去，就見自上遊漂浮下來一個黃葉，大有半畝，條紋縱橫，上面有歲月的氣息，斑駁滄桑。

黃葉的中央，種植著一株高松，細葉如針，映水泛青，在松下，端坐一個少年公子哥，鬚眉森森，手持橫笛。

這個公子哥，看上去年紀不大，只有十六七歲，可是眸子中有赤光閃耀，像是大日一樣，堂堂正正。

公子哥感應到陳岩的目光，抬起頭，看了過來，面上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然後笑了笑，頷首點頭。

黃葉很快，順著水流往下，很快就沒了蹤影。

只剩下溪雲幽靜，昏黃之色愈發深沉。

是的，昏黃之色，有一種絕望之色。

「這是什麼氣息？」

沈復看著溪水中緩慢消失的昏黃，不知為何，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像是自己年老之後，出現了老人斑，壽命在逐漸減少，他想了想，道，「讓人很不舒服。」

陳岩頂門上的慶雲上金燈瓔珞垂下，中間有寶圖綿長，綉著表裏山河，折射出千百的空間，幽幽深深的，他收回目光，道，「這個傢夥修為不簡單，身上的氣機似乎沾染了黃泉的意思。」

「黃泉的氣息？」

沈復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他神情變得凝重，小聲問道，「這是魔道之輩，還是幽冥來人？」

「都有可能。」

陳岩略一沉吟，這兩個方面都是有可能的，不過他還是傾向於幽冥來人，原因也簡單，他手中的寶圖有所觸動。

這一世重生，伴隨著他的寶圖玄妙莫測，後來被他一分為二，寶環融入到本命法寶五方玄黃明劫門中，另一件則化為五嶽真形圖。

五嶽真形圖，對於幽冥有一種不可言喻的作用。

「幽冥之人，」

沈復聽到陳岩的分析，長眉挑了挑，聲音有銳利之感，道，「是他們悄無聲息潛入，還是有人要勾結幽冥了？」

「這就不可知了。」

陳岩笑了笑，周身篆文流轉，相互碰撞，生出毫光，有燦白之意，嘩嘩作響，道，「或許是自己潛入，或許是有人接引，畢竟幽冥的局勢也複雜，他們和陽面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沈復皺著眉頭，幾乎成了疙瘩，道，「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真是複雜。」

「這個紀元本就不一樣。」

陳岩踏踏而行，神采飛揚，顧盼之間，威勢無雙，道，「諸般因果，萬種勢力，要有個了結，就看誰能夠笑到最後吧。」

沈復點點頭，略過這個話題，問道，「陳副殿主，接下來，我們去哪裏？」

「去見一見無極星宮的道友們，」

陳岩面帶笑容，步伐沉穩，對這個宗門，他算是熟悉。

「好。」

沈復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且說溪水澄明，瀰漫四下。

水中有霜石嶙峋，出水三五丈，林林立立的。

似是獅虎，似是刀劍，似是大門，上面生滿著各種各樣的雜花亂草，時不時還有水鳥停留，發出各種的聲音。

這個時候，黃葉如舟，自上遊漂流下來，公子哥端坐在上面，頭頂上冠蓋般的松色，照得眉宇間一片晴綠。

天光照下來，稀稀疏疏的，讓他的眸子中赤光更為明亮，只是多了三分陰森。

「剛才的那個傢夥，」

這個公子哥來歷可不簡單，修為也非同凡響，他鼻尖有昏黃之光吞吐，其中有古樸的篆文生滅，演繹出不同的卦象，在組合排列。

正是此時，有祥雲陣陣，自天上來，然後香氣馥馥，盤旋落下，左右一轉，化為朵朵蓮花，最後一個道人出現在上面。

道人頭戴法冠，身披錦衣，面容俊美，身上點綴著寶玉瑪瑙珍珠，整個人富麗堂皇，華麗到無以復加。

道人腳踏蓮花，眸子琉璃色，他走上黃葉，來到松下，和上面的公子哥相對而坐。

他也不說話，憑空一招，來了一個繞著龍身的酒壺。

一揚脖，酒水下肚。

真的是好味道啊。

自從道人到了後，兩個人對坐，身子周圍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磁光，看似無形無質的，但又真實存在，瀰漫在四下，有五顏六色的光。

光芒跳躍，連綿成一片，所到之處，隔絕所有，任何人都無法窺視。

如果有外人在此，根本看不到溪水上漂浮的黃葉，自然也看不到相對而坐的兩個人。

很顯然，兩個人都是有出神入化的實力。

好一會，公子哥抬起頭，看向對面的道人，目中的赤紅之光沒了掩飾，紅中透著昏黃，像是夕陽下的黃泉之河，他開口說話，聲音有一種獨特的韻味，道，「玄門之中，果然是藏龍臥虎，今天一見，名不虛傳。」

道人笑了笑，握著酒壺，劍眉一軒，饒有興趣地道，「哦，想不到向來眼高於頂的閻公子也會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