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靈魂轉換（十）

昔日聖人之下的第一人，如今也不過是受製於人。

孔宣被接引帶到三十三天外，親眼看見紫霄宮的時候，內心滿是震撼。相傳三十三天外危險無比，非大羅金仙不能擅闖，可是在幾個量劫之前，無數神仙前仆後繼地前往三十三天外，隻為尋那一絲聽道的機緣。

即使孔宣達到了準聖巔峰，僅次於三屍卻無**德圓滿的冥河老祖、鎮元子，他也沒有去過三十三天外！

眾所周知，道祖的紫霄宮道場在那裏！

可是「大劫不出，鴻鈞不現」的承諾擺在那裏，除了聖人嫡傳的弟子，誰也找不到傳說中的紫霄宮！孔宣沒有想到接引這次玩真的，居然把他一個和道教沒有一丁點關係的人，帶去紫霄宮道場！

在此之前——

孔宣鄙夷地問道：「接引聖人，你是道祖的弟子嗎？」

「當然是。」接引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霜，早就臉皮厚得不能再厚。他指著面前處處不凡的紫霄宮，語氣中透出淡淡的感慨，「當年我就是和師弟趕來這裏聽道，誰知中途晚了一點，最後才抵達了紫霄宮的大殿。」

孔宣愣了愣，「你是那六個蒲團之上的弟子？」

他也聽說過這件流傳無數年的故事，道祖設下團蒲，在第一次聽道時有緣坐下的大能，才有與他成為師徒的緣份。

但是時間過去這麼多年，他完全不知道接引和準提都是道祖的弟子！

接引笑了笑，眼中多出歲月的光彩。

他朝紫霄宮的方向一鞠躬，情真意切地說道：「弟子攜孔宣而來，拜見老師。」

籠罩紫霄宮的雲霧散去少許，留出一條通往紫霄宮的青石道路。這條路，曾經成就過無數修士，也將其中幾人與這芸芸眾生拉開距離。

三清！

女媧！

接引，準提！

乃至於地府的後土，哪個不是震古爍今的人物！

跟在接引的後面，孔宣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入紫霄宮，那一點被強行帶走的怨氣也消散不少。他出生的太晚，無法經歷那些精彩的年代，可是此時此刻，他走在前人走過的路上，感受著他們當年看到的事物。

路的盡頭是紫霄宮的大殿。

孔宣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未料一個男人倚靠在殿門口。這人一身艷麗的紅衣，偏生不顯陰柔，反而多出紅衣似血的桀驁和張揚。

對方沖他一笑。

一剎那，彷彿將世間的風流與魅色盡顯。

「孔宣。」

「……你，您是道祖？」

孔宣結巴了一下，怎麼看都覺得不像。

接引打斷他不靠譜的猜測，「請問閣下是何人，為何站在老師的殿門口？」

「我是鴻鈞啊。」羅睺壓根不理接引，調戲著這個世界的孔宣，「不要把我想像成一個老頭子，其實那只是變化出來的模樣。」

孔宣嘴角抽了抽，鬼才信你！

從羅睺身後的大殿裏，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羅睺，休要胡言亂語。」

羅睺轉過身，對裏面拋了個媚眼，「你叛出師門的弟子來了。」

接引：「……」

道祖：「……」

孔宣用鄙夷的眼神給接引又補了一刀。

叛出師門，這是所有修道者最唾棄的一種行為！

接引忍不住瞪向羅睺，對他釋放出聖人的威壓。瞬間接引從普普通通的乾枯老者，變成了宛若佛寺裡屹立的佛陀，「閣下還是注意一點說話！」

羅睺輕笑，眼神透著漫不經心之色，「讓我注意？」

「我活了一輩子，除了鴻鈞，還沒有誰敢這麼對我說話……你是洪荒生靈裡的第一個，你該感到榮幸。」

接引只看見他的紅袖拂過，宛若秋天落下的楓葉，充滿詩意的柔美。下一秒天地變色，狂風捲起，他的身體就被一道無形的邪風吹飛了。

孔宣目瞪口呆地看著被吹出紫霄宮的某人。

那是聖人啊！

羅睺愉快地走上前幾步，摸了摸孔宣的頭，「我與你母親盤鳳相識，你也算是我的晚輩了，剛才那個禿驢有沒有欺負你？告訴我，我跟他算帳。」

孔宣對上他狹長帶笑的眸子，忽然眼睛一熱，酸澀異常。

是母親的熟人……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無需遲疑，孔宣當即跪下，淚如雨下，「請讓我脫離佛教！」

在封神榜大劫的時候，他被準提聖人擒住，雖然帶回去被封為了孔雀大明王菩薩，然而真實的情況從未變過，他被準提那廝當作坐騎來對待！

他是天地第一隻孔雀，是盤鳳之子啊！

這種屈辱，他忍了無數年卻無處伸張，因為這個世界強者為王！

羅睺看了他半晌，微笑道：「好。」

孔宣驚喜地抬起頭。

坐在雲床上的道祖也瞥向了羅睺，目光裡只有一個意思「你自己解決」。羅睺本來沒打算求道祖，但一見目光，他不滿了，「我救他怎麼了，孔宣是故人的後代，我又不是你這等冷血冷心之輩！」

道祖說道：「故人？我怎不知你和盤鳳關係好？」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還缺這一件？」羅睺哼笑，把道祖的問題堵了回去。他笑容洋溢地拉著孔宣的手，噓寒問暖，「我和你母親是同輩，鴻鈞也是，而且你的父親是『天道』，你下次有事可以來紫霄宮找我和鴻鈞。」

孔宣完全懵住了，「……天道？」

羅睺故作訝然，「你不知道你母親是有感而孕嗎？」他指著裏面那個道祖，「盤鳳有感而孕，而鴻鈞以身合道，所以被稱為道祖。」

孔宣被這個消息炸暈乎了，莫非這個因果要算到道祖頭上？

天啊！

他怎麼不知道這段往事！

很遺憾，道祖面色無波，顯然沒打算頂黑鍋，「龍鳳大劫期間，我尚未證道，更未合道，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饒是孔宣心智堅定，此時也不禁流露出遺憾的神色。要是能和道祖有親緣關係，他何至於被準提抓去當坐騎！到時候肯定是準提哭著把他放走！

「今天是我找你，有什麼話我們去房間裡說。」羅睺見孔宣對他的態度親近了很多，不由自主的日常一黑鴻鈞，「那個傢夥要打坐，你別管他，看見他後當作一塊石頭就行，他已經合了天道，相當於斷絕了七情六慾。」

孔宣不敢反對，瞅了瞅道祖，小幅度地點頭。

確實冷冰冰得不像正常人。

道祖沉靜地說道：「我沒有斷絕七情六慾，只是修了太上忘情道而已，再讓我聽見你一句抹黑我的話，我就把你關入封印裡。」

羅睺大笑道：「來啊，誰怕誰！」

道祖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隨後閉上眼，眼不見為凈。

一時孔宣糊塗了。

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羅睺拉著孔宣進入後面的房間，把之後會跑回來的接引丟給道祖解決。孔宣也放下了外界的煩惱，饒有興趣地看起這個房間，佈置得……非常別出心裁。

羅睺是拿另一個世界的情況來佈置這裏的，紅帳被鈎子掛在一旁，露出被鋪蓋得極為柔軟的床榻，還有幾顆圓潤的寶珠零散地躺在上面。羅睺放開手，走到床前把一顆珠子拿給孔宣看，「這是五行珠，我想要找你幫忙控制住裏面的五行之力。」

孔宣了解到他的意思，自信地說道：「我的五色神光已經大成，天下無物不刷，哪怕是五行之力也能被我控制住！」

羅睺既滿意他的傲氣，又下意識地用起師尊的態度教訓他。

「不要夜郎自大，這裏面不是普通的五行之力，乃五種不同的混沌靈氣。」

「混沌靈氣？」

「你不是看見了三十三天外嗎？那些混沌氣流也是混沌靈氣的一種，極難控制，混亂異常，若你粗心大意，很容易讓這些寶珠裡的力量爆炸。」

「啊……這麼厲害？」

孔宣非但沒有害怕，看向五行珠的時候還躍躍欲試。

他的五色神光達到一個頂峰後，再無進步，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幾件更厲害的五行之力，他就像是看見了大餐一樣興奮。

羅睺任由他去拿五行珠，自己坐在床邊，等待孔宣最後的判斷。

感知了一會兒，孔宣肯定道：「我能做到。」

但是——

他苦惱地看著這個堅硬的寶物，「它是先天靈寶，自帶氣運，你要怎麼才能獲取其中的五行之力？我沒有辦法隔空取物。」

羅睺嗔笑，接過他手上最堅硬的金靈珠，柔軟的手指一捏。

它就碎了。

碎了！

比捏破雞蛋殼還要輕鬆！

孔宣木著臉聽到他溫柔地說道：「這樣行嗎？」

不行也得行！

不需要孔宣再做出回答，從金靈珠中溢出的混沌金靈之氣席捲而來！孔宣面對突發事故，沒有一絲慌亂，抬手就是唰唰的五色神光，把這股混沌金靈之氣收起來。

「啵——」又是一聲蛋殼破碎般的聲音。

孔宣的身體一震。

羅睺捏碎木靈珠，開心道：「這個水靈珠，金克木，你用剛才的力量去克制它，後面還剩下三個，什麼時候扛不住了再和我說一聲。」

孔宣欲哭無淚，您也太心急了吧！

不怪羅睺如此急切，而是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要回去了，混沌珠必須早日融合出來！到時候他走了，孔宣肯定就要面對陌生的魔祖，魔祖會不會救孔宣脫離苦海，就全看孔宣在混沌珠上幫忙的因果了。

一切的一切，羅睺已經算計得清楚，目光透徹。

他溫和地注視這個長大成青年的孔宣，好似看到徒弟的「未來」。

真的很優秀呢。

孔宣。

盤鳳，你若活著，大概能放下那份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