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章

在須彌山不知道的事情，到了巫族，楊眉就差不多一清二楚了。這其中包括妖族殘殺兩方人族，屠巫劍的鍛造程度，女媧攪渾水，以及巫族和妖族搶人族的這些事情。

任何一件事情公佈出去，都會給洪荒造成一些混亂，但是身處於楊眉的地位，任何事情都能打聽得到。

說不出是失落，還是嘆息，楊眉在巫族隻停留了幾日，見一見太子長琴後，他便離開了這片起氣氛熱鬧的地方。

巫妖二族踩在人族的血淚和屍骨上前進，作為人族的創造者，楊眉冷漠的心都有些抽痛。

「人族會死嗎？」用極快的速度回到須彌山，楊眉來到羅睺的面前，問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疑問和茫然。

羅睺坐在山崖邊的岩石上，與他一起俯瞰洪荒美景。

「人族不會死。」

那些血腥的，黑暗的時光會過去。

「不僅如此，人族會比巫妖還要強。」

吮/吸著血肉而成長的巫妖，會被歷史拋棄，留下來的人族成為真正的萬物之靈，一代代仇視著巫妖二族。

楊眉垂下頭，在並不溫柔的風中輕聲說道。

「那就好……」

這個話題太殘酷，楊眉沒有談下去，走到陽光溫暖的地方去變為楊柳樹，讓身上那一絲了冷寒被陽光碟機散。

羅睺沒有其他動作，雙手支撐在岩石上，興緻勃勃地眺望著遠方。洪荒世界在後世已經成為傳說，他願意把這份美麗的畫面印入靈魂之中，等未來某一天細細回味。

說到人族——

他無聲地笑得開懷，「我能夠存在於這裏，不也證明了人族超過了其他種族，站到了萬物巔峰的地位嗎？」

以人類的身份成為混沌魔神，獨此一份了！

羅睺早已脫離了紅塵，坐在山崖邊一坐就是數年，神念廣闊，把洪荒大部分的地方納入眼底。如果他能夠一眼囊括整個世界，那麼他就與鴻鈞差不多了。

除了鴻鈞和一蹦一跳的鴻二狗會過來陪他，迦樓羅和孔宣在此期間經常來請教師尊。他們成長得越強，對未來就越心驚肉跳，狂妄自大的情緒反倒是減少許多。

準聖之上太神秘了，以孔宣的資質都難以觸及，只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那份恢宏和龐大。

那是螻蟻與世界的差距。

孔宣滿嘴苦澀，「原來那句話沒有錯啊。」

才剛跨入準聖的迦樓羅不明白弟弟的想法，孔宣說出羅睺過去說的一句話：「聖人之下皆如螻蟻。」

迦樓羅一驚，「不至於吧？」

孔宣沉重地說道：「這應該是事實，我在師尊和鴻鈞前輩面前連動手的念頭都升不起來。」

迦樓羅安慰他的玻璃心，「是你心懷敬畏，所以壓製了自己。」

孔宣不置可否。

敬畏嗎？他其實很少有這種東西。

又是一天，鴻二狗在須彌宮內坐不住，跑出來找羅睺，「爹，你在看什麼呀。」他一屁股坐在旁邊，以肉眼的視力想要去尋找羅睺欣賞的東西在哪裏。

羅睺愉快地說道：「我在看破滅前的璀璨啊。」

鴻二狗用「爹你真難懂」的表情看他。

羅睺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瓜。

「我是在感悟洪荒的生機和毀滅，最近外面死了很多人，感悟這些東西對我的『道』有幫助。」

鴻二狗還沒涉及這一步，不太相信。

「爹，你最近都忽略我了！」

羅睺沒有半點愧疚地說道：「有點沉迷，悟道總是這麼舒服。」他發現二狗仍然不滿，不得已搬出鴻鈞：「若非這樣，鴻鈞肯定把我抓回去休息，而不是讓我在這裏風吹日曬。」

鴻二狗這回信了，鼓起臉頰，「爹的道是什麼？」

羅睺反問：「二狗的道是什麼？」

鴻二狗沒多思考就說出：「和每天一樣……開開心心就好！什麼都不要變，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說出口後，感覺自己忒沒志氣，偷看了羅睺一眼。

「所以我要努力變強，父親說變強後才可以得到一切，維持一切，讓快樂保留下來。」

羅睺嗤笑，「這還是真是一個不錯的理想。」

鴻二狗如戳破的皮球，泄氣下來，「爹，只能算理想嗎？」

羅睺漫不經心地說道：「很難實現的。」

沒有人可以每天都快樂，即使再沒心沒肺的人，也會碰到一生中無法彌補的遺憾。二狗想要變成那樣的狀態，他的心靈就要非常的強大，讓悲傷都無法留下半點痕跡。

「我的道是殺戮。」羅睺沒讓二狗考慮太深刻的事情，隨口就說出了洪荒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鴻二狗一臉仰望，「爹要殺誰啊？」

羅睺微妙，自己兒子確實是個合格的混沌魔神，碰到殺戮方面的事情沒有半點不適應。

「殺一人為賊，殺百人為屠，殺萬人為雄……」

一身艷麗紅衣的男人，在他年齡不大的兒子面前輕慢地開口，不經意間就是睥睨世界的絕世風姿。

「屠盡天下之人，又該視為何？」

「殺人狂？」

「……」

「爹，你這麼做會讓自己孤獨終生的，我和父親都不可能讓你幹掉，所以爹還是換一條路走吧。」

「……」

什麼驚世可怖的宣言，都抵不過生活的殘酷。

羅睺悲憤。

他惱羞成怒下揉搓兒子的臉頰，把他當作白麵包子來揉，「要不是你們給我拖後腿，我哪裏會改一條道走！」

鴻二狗試圖躲避，奈何被揉得說不清楚話，「啊……爹……你不能遷怒……父親肯定也不會同意……」

羅睺停下手，冷哼一聲，「我倒是想要毀滅洪荒，但那樣做，鴻鈞肯定第一個找我麻煩，這麼一想……我還不如洪荒重要呢，仔細想想，果然還是踹了他找過一個男人比較好。」

鴻二狗盯著他，恍然大悟，「爹是吃醋了？」

羅睺不想回答。

鴻二狗爬上他的膝蓋，還和小時候一樣撒嬌，「是誰讓你吃醋？我去幹掉他！」

羅睺溫柔而猙獰地說道：「天道。」

鴻二狗眨了眨眼，「等無量量劫到來，洪荒毀滅，天道就沒啦，爹只需要耐心等一等就好。」

他抱住爹的脖子，用童言稚語撫慰對方。

「我們都能活很久呀。」

羅睺一愣，忽而大笑起來，「二狗，你這番話簡直比修無情道的人還合我胃口啊！」

鴻二狗眉眼彎彎，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是爹的兒子，不幫爹幫誰？父親告訴過我，我們一家人比任何東西都重要，沒什麼劫難能夠阻擋我們。」

羅睺的手放到他的背後，輕輕拍了拍。

「我知道。」

不知何時，鴻鈞出現在羅睺的身後，用手指梳理羅睺被風吹散的長發。羅睺想到自己之前居然吃天道的醋，尷尬了一秒，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怎麼也出來了。」

鴻鈞對他的心思瞭若指掌，含笑說道：「我不出來，怎麼能聽到你和二狗的對話。」

羅睺氣悶。

鴻鈞俯下身，在他微尖的耳朵旁說道：「我在乎你，比在乎天道更在乎你。」

鴻二狗聽到後，嘿嘿直笑：「父親告白了！」

羅睺的耳朵一熱，泛起淺淺的酥麻，他毫不猶豫的把二狗往山崖下一丟，如同拋屍一樣。

「啊啊啊——」

伴隨著慘叫聲，鴻二狗墜入雲霧下的山底。

陣陣迴音，繞樑三日。

沒了調皮搗蛋的鴻二狗，他回頭瞪鴻鈞，臉上遏製不住的多出笑容，眼中濃烈的陰煞之氣被暖意壓下。

「下次不要在二狗面前說這種話。」

「好。」

「忘了說……我在乎你，也比在乎魔道更在乎你。」

大概是良辰美景的誘惑，羅睺看著鴻鈞，不加掩飾地說出這番話，過往的利益、恩怨都在此刻一筆勾銷。

他心悅於鴻鈞。

鴻鈞把羅睺抱入懷裏，「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

不遠處，躲在楊柳樹後的迦樓羅和孔宣蹲下身，兩人用神念小聲交流起來，「二狗真可憐，被丟下山了。」「反正會飛，怕什麼——」「孔宣，沒想到鴻鈞前輩還會說情話，我以為只有師尊能說得出口。」「是啊，不可思議。」

化身楊柳樹的楊眉很鬱悶，為什麼白天也要看羅睺和鴻鈞膩歪啊，這兩個人也不嫌甜過頭。

「迦樓羅，孔宣，你們能不能別躲在我後面！」

「不能！」

「楊眉叔叔的位置最好！」

兩個少年厚著臉皮扒著樹，做起偷聽長輩說話的事情。

楊眉嘆了一口氣，指揮柳條垂落到迦樓羅和孔宣身邊，下一秒，柳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嘯而過，把兩個還沒出師就想著造反的傢夥給拍飛。

山崖下又多出兩個墜落的小黑點。

鴻二狗蹲在山底，一臉驚訝地看著砸在地上的兩人，「迦樓羅哥哥和孔宣哥哥，你們怎麼也下來了。」

孔宣迅速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什麼。」

迦樓羅比他慢一步，鬱悶道：「楊眉叔叔比以前更加不講情面了，難不成他去轉修無情道了？」

鴻二狗接話：「不可能啦，我聽說楊眉叔叔心很軟，這樣的人修無情道只會自己折磨自己。」

迦樓羅：「……咦，你也知道無情道？」

鴻二狗無辜道：「我的傳承記憶裡有三千大道啊。」

迦樓羅和孔宣羨慕得眼睛要紅了。

三千大道！

鴻二狗賊笑道：「父親不是經常待在須彌宮嗎？你們找他去聽道，甭管多少道都能聽到。」

孔宣立刻失去興趣，與迦樓羅勾肩搭背走人。

「走，我聞到了烤雞的味道，紅狐一族那群狐狸肯定又在烤雞，也不怕變得越來越肥，我們趕緊分一杯羹去。」

「我也要去！」

鴻二狗連忙跟上兩個橫行山林的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