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四章

不周山底下，盤古殿內的祖巫都睜開眼，殺意滔天。

在壓抑之中，帝江開口，「喚長琴過來。」

不需要命令傳達，太子長琴已經預料到了情況，趕來了盤古殿。帝江見到尚且年少的長琴，再一看對方完全做好戰鬥準備的模樣，他剛毅的眼神微動，浮現出了極為細微的愧疚。

太子長琴本該是如小金烏一般，被捧在掌心寵著長大，可是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出戰頻繁。

「長琴，待後土證道，一切困境就能解除了。」

「……是。」

太子長琴抬頭看他的大伯，明白他在安慰自己，心頭多出暖洋洋的熱度，這是他關心他的親人啊。

環視四周，外表各異的祖巫們都是欣慰地看著自己。

「長琴都快追上我們的實力了。」

「有長琴在，才能補全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此乃巫族之幸啊。」

「這孩子長大了，祝融。」

「嘿嘿，那可是老子的崽，從小看到大。」

「未來長琴肯定不遜於太一那傢夥，妖族後繼無人，我們巫族可是有長琴在，哈哈哈！」

「這一點上，妖族確實輸了！」

聽著他們的誇獎，太子長琴的耳根微紅，手指下意識的在懷裏的五十弦上輕輕滑動。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巫族的一部分，為了巫族，他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

踏出盤古殿，帝江高聲吼道：「巫族，隨我出戰！」

這一刻，戰鼓齊鳴！應聲如雷！

「是！」

「是！」

所有巫族發自內心地追隨前面高大的幾道身影，見太子長琴纖細的身影也站在其中，所有人的眼底多出尊敬。

太子殿下雖然外貌與巫族人不太一樣，身上也沒有傳承到祝融大人的蠻力和掌控火焰的力量，但是在實力和勇氣上，整個巫族的年輕一輩無人可及！

不周山外，站立於虛空之上的帝俊與太一說話。

「太一，十二祖巫裡後土在閉關，肯定又是太子長琴出戰，你這一次必須全力斬下他。」

太子長琴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最大的弱點。

因為他的實力最弱！

「好。」太一聳肩，保護幼崽是妖族的傳統，只是巫族為敵人，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因為欣賞長琴，而放對方一馬了。

帝俊再次心神連接河圖洛書時，太一不自然地問道。

「為何不喚羅睺來助陣？」

「太一。」

「什麼？」

「羅睺不可能幫我們了，他是站在鴻鈞那邊，而鴻鈞代表天道，天道希望我們與巫族儘快分出勝負。」

帝俊作為皇者之姿誕生的妖皇，何嘗沒有看到洪荒的慘狀，但是他的眼睛裏已經容不下這些了，他要的是勝利，是打敗巫族，稱霸洪荒的勝利！

帝俊冷冷地說道：「妖族為洪荒霸主之日，則是你我與羅睺和好的那一天。」

不公平的地位，只會造成不公平的態度。

他遲早會與羅睺、楊眉站在同一個位置，俯視世間生靈。

太一瞅了瞅他哥的臉色，覺得帝俊在這件事的心結比較重。罷了，反正妖族贏的那一天，什麼麻煩都不再是麻煩。

帝俊把河圖洛書設置為陣眼，雙手抬起，彷彿托起無形而浩大的力量，一道道星光從天而降，融入陣法之中。

「周天星鬥大陣，起！」

在他威嚴的話音落下不久，不周山地動山搖，一道與周天星鬥大陣不遜色的恐怖波動出現！

十二都天神煞大陣！

帶著無上的力量，巨人踏出不周山底，不周山乃盤古脊樑所化，與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產生奇妙的聯繫，巨人每踏出一步，身體拔高十丈，迎風而長，不周山的靈氣不停地灌入他體內！

不周山在幫盤古真身！

洪荒第一靈脈竟然偏幫巫族，只因那是盤古！

盤古真身仰天一吼，山嶽巨震，星河顫動，那雙無神而烏黑的眼眸染上不朽的輝煌之色。

無論帝俊和太一見到多少次，心靈上的震撼也從未少過。

太一由衷地讚歎道：「不知真正的盤古大神是何等的強大，即使巫族照葫蘆畫瓢，也能保留這麼強大的實力。」

他立刻得到了帝俊的眼刀子。

別助他人威風。

在盤古真身吸納不周山的靈氣時，洪荒全部的山巒靈脈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反應。洪荒西部第一靈脈的須彌山上，靈氣停滯增長，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迴流。

位於山頂的蓮生盤坐在楊柳樹下，手掌撫摸身旁的岩石，在沒有靈智的岩石裡，他感受到了不周山那邊的情況。

【不要偏幫。】

蓮生把自己的意念融入須彌山的靈脈裡，告知不周山。

不周山那樣瘋狂抽取靈氣的舉動停止。

一切歸於平靜。

蓮生的所作所為沒逃過楊眉的眼睛，楊眉從楊柳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蓮生單薄的肩膀，「你不親自去看看嗎？」

蓮生的情緒不高，「不論死的是誰，都是洪荒的子民。」

都是……盤古愛著的存在。

楊眉明白他又被盤古影響了，咂了咂嘴，「你不擺脫盤古，將來就不可能抵達盤古的境界呀。」

蓮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為什麼要超越他？」

楊眉：「……」

蓮生，你這麼不上進會被羅睺打屁股的啊。

「二狗呢？」楊眉不再提盤古，一臉驚恐，難不成鴻二狗又跑出了須彌山？這個時期出去很容易死翹翹的啊！

蓮生老實說道：「二狗被父親和師尊帶出去了。」

楊眉安下心，抹了把虛汗，「羅睺也真是，二狗年齡那麼小，帶他去看這麼激烈的戰鬥做什麼。」

蓮生安靜地聽著楊眉叔叔話癆，眼中的眸光微弱，如同空氣中的浮塵。盤古真身那頭傳來的牽引之力越來越大，血脈與意識在共鳴，彷彿在召喚他進入盤古真身。

他沒有回應盤古真身。

他不是盤古，但他會替盤古看著洪荒的未來。

萬裡高空之上，一片潔白的雲漂浮在不周山附近，雲朵上，一個半大的少年踩著軟綿綿的「地面」，好奇地望著雲層下激烈交鋒的巫妖二族，他問爹和父親：「他們為什麼在打架呀？」

鴻鈞和羅睺說了不同的話。

「為了爭奪洪荒氣運。」

「為了力量。」

鴻二狗困惑，為了力量還說得通，為了氣運是幹什麼，「氣運這種東西有用嗎？」

鴻鈞向他招了招手，鴻二狗跑到他身邊坐下。

緊接著鴻鈞把手放在鴻二狗的額頭上，天道之力暫時融入對方體內。鴻二狗眼前的世界驟然一變，看到的不再是簡單的人與物。鴻二狗「哇」了一聲，猛然站起來，洪荒在他眼中全是各種各樣的色彩。

不周山靈脈是一種色彩，巫妖兩族身上也是不同的色彩。

還有無數的線纏繞在他們身上，彎彎繞繞，糾纏不清，看得能夠讓人產生密集恐懼症。

鴻鈞再望向自己的雙親，鴻鈞神色淡漠，羅睺半躺在雲朵上，似笑非笑，似乎在期待他看到什麼一樣。

他摸著下巴，首先在鴻鈞身上看不到任何線條，這在他的預料之中，父親說過，聖人不沾因果，超脫五行。仔細一看，他還看到一種特殊的紫氣環繞在鴻鈞周圍，宛若擁戴。

聽說父親過去是萬氣之祖？

鴻二狗懵懂的亂猜，然後興高采烈地去看羅睺，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濃烈到不可思議的血紅籠罩在羅睺身邊，哀鳴聲，嘶吼聲，還有無數紛爭殺戮的聲音絡繹不絕。鴻二狗捂住耳朵，面色蒼白地求饒：「爹，你讓他們小點聲音啊！」

羅睺拋了個白眼給他，「那是精神幻象，是你意志不堅定才會聽得到。」

鴻二狗可憐兮兮地看向鴻鈞，鴻鈞收走了這份力量。

鴻二狗的耳朵清靜下來。

「父親，為什麼爹那邊如此混亂，我看到一片紅色？」他從小到大都被羅睺寵著，別說是殺人，平生最大的殺戮就是隨著迦樓羅和孔宣去山林裡殺野雞。

鴻鈞撫摸他的腦袋，白髮柔軟如雲，「你爹造孽太多了。」

羅睺不滿地說道：「你這是在罵我吧！」

鴻二狗果斷站在羅睺那邊，「爹才沒造孽，我每天都看著，爹那麼閑，天天在須彌山！」

鴻鈞見他們父子一心，眼角流露出笑意。

現在的羅睺當然閑著，有他看著，又有二狗纏著，為了二狗，羅睺的雙手都幾乎沒沾過幾次血腥了。

「道玄，你爹走的是殺戮之道。」鴻鈞這句話剛出，鴻二狗連忙接話道：「我知道，我知道！爹想殺光所有人。」

鴻鈞為他簡單粗暴的話發笑，「為了你和我，你爹放棄了，所以二狗要明白，這世上對你最好的是羅睺。」

鴻二狗一臉驚訝。

羅睺不自然地說道：「你別那麼肉麻行嗎？你不也為了我和二狗放棄了以身合道的境界嗎？」

假如鴻鈞本體去合道，力量提升得肯定更高。

鴻鈞笑而不語。

鴻二狗開心地抱住父親的脖子，「二狗明白啦，爹和父親對二狗最好，二狗是最幸福的。」

聽著他接二連三自稱「二狗」，鴻鈞的眼角動了動，把他的腦袋壓住，「你叫道玄。」

什麼時候你才能放棄鴻二狗的名字！

羅睺在旁竊笑，「二狗，我還等著你為我養老送終呢。」

鴻二狗展開燦爛的笑容。

殺戮再多，紛爭再多，這些事情與他有關係嗎？

他爹和父親在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