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章

天空明明滅滅，戰火連天。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看見巫妖無法一次性分出勝負，羅睺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失望。

這要折騰多久啊！

瞧著帝俊抱走最小的兒子，羅睺心中猶豫，還是用神念對帝俊進行傳音：「你的另一個兒子還活著。」

天空之上準備撤離的帝俊咽下湧出的血水，忽而聽見這句話，眼中多出驚喜，「在哪裏？」他的聲音莫名，惹得太一連忙走來，哀戚地說道：「大哥，你沒事吧。」

帝俊搖頭，忍住對巫族滿腔的恨意，「我沒事，羅睺說我還有一個孩子活著。」

「太一，你帶小十回去。」

把懷裏的小金烏放到太一懷裏，帝俊直奔羅睺的方向。

他的舉動把同樣準備撤離的巫族嚇一跳，十二祖巫麵皮繃緊，定睛一看，好吧，帝俊不是來找他們死磕的。

再打下去，巫妖只會兩敗俱傷！

在鴻二狗嘰嘰喳喳的和小金烏說話時，小金烏一臉生無可戀。要不是深受重創，無法飛離此地，它真的很想把這個小話癆拍飛。耳朵都要耳鳴了！

「小九！」

它突然聽見父王的聲音，喜極而泣。

帝俊哪裏顧得上鴻二狗，直接把自己的第九子從鴻二狗的魔爪下拉了出來，仔細檢查它的傷勢。

遭受喪子之痛的帝俊終於好受了一些，眼中閃過欣喜的淚意，隨後又被妖皇的威嚴遮掩。他給小金烏服下妖族保命的丹藥，這才轉而注意到腳邊幼小的孩童。

孩童的眼睛亮而剔透，如同還未遭受風霜的露珠，一眼就能令帝俊看見對方沒有陰翳的靈魂。

「你是……」

他的聲音平緩下來，多少明白是對方救了小金烏。

鴻二狗沒聽清楚帝俊的詢問，滿臉高興地看向他的身後，「父親，我在這裏！」

羅睺姍姍來遲，瞥過自家孩子。

「過來。」

鴻二狗乖乖地走到羅睺的右手旁，羅睺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鴻二狗齜牙了一下，「疼。」

羅睺給了他一個眼刀子，「下次再敢私自走出須彌山試試。」有了這次的教訓，他回去就給誅仙劍陣改造一遍，絕對不允許誅仙劍陣對有血緣關係的鴻二狗放水！

「父親，我救人了！」鴻二狗驕傲地抬頭。

羅睺的眼角抖了抖。

他和鴻鈞到底哪個教育了二狗，救人是美德啊！

想到須彌山上純善的蓮生，以及長歪了的迦樓羅和孔宣，羅睺多多少少產生了警惕。

下次還是丟去紫霄宮養孩子吧。

帝俊聽到孩童的話，哪裏還不清楚兩人的關係，當即就面帶笑意，和藹地說道：「是你的孩子啊。」

能夠在發生了那樣慘痛的事情後，還笑得出來，帝俊倒是無愧妖皇之名。羅睺的眼眸飄忽，看了幾眼帝俊蒼白的面容，「你帶著小金烏回去吧，看你的樣子，連我都有點……」

於心不忍。

他末尾的話輕不可聞，彷彿幻覺一樣。

帝俊點了點頭，如同不知道羅睺為什麼在這裏一樣，「我這就返回天庭。」

兩人碰面沒到一炷香的時間，帝俊就離開了洪荒大陸。

羅睺注視著他的離去，目光漸漸冷下。

帝俊懷疑他了。

是啊，他不是太一，就住在洪荒的須彌山上，洪荒大陸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羅睺自己怎麼可能一無所覺。只是在八子逝去的狀況下，帝俊已經沒有心力去追究了。

若是沒有鴻二狗出現，羅睺大可以找借口說是去了紫霄宮，人不在洪荒，但是鴻二狗讓他的蹤跡出現了破綻。

羅睺敲了一下鴻二狗的腦袋，「學一學我和你爹，碰到麻煩要置身事外！」

鴻二狗癟了癟嘴，拉著羅睺的衣袖，「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想要出來找你們……」

一道紫衣人的身影出現在鴻二狗的身側。

鴻鈞一來，鴻二狗就如同找到救星一樣的撲入他的懷裏，「爹，我剛才沒有做錯事情吧！」他的聲音頓時充滿底氣，聽得羅睺牙癢癢的，什麼時候自己的威懾力這麼低了。

鴻鈞實事求是地說道：「沒有對，但也沒有錯。」

鴻二狗歪頭，「那怎麼做才對？」

鴻鈞冷漠地說道：「見到小金烏就繞路走。」

鴻二狗：「……」

為什麼爹和父親的教育，與蓮生哥哥的理念完全不一樣呢？

孰善孰惡？

沒有成熟的思維想不透其中的彎彎繞繞，鴻二狗乾脆放棄思考，撒嬌要鴻鈞多送他幾個「糖豆」。鴻鈞本來沒聽見他提「糖豆」的事情還好，一聽……他立刻想到了丹爐被盜的事情。

鴻鈞溫和而仁慈地摸了摸二狗的小臉蛋，給他塞了幾個煉丹的失敗品。

鴻二狗毫無防備的往嘴裏塞去。

下一秒。

羅睺掏了掏耳朵，聽見自家娃哭得地動山搖，嘴巴辣得紅腫如香腸。羅睺冷笑，真以為鴻鈞比他善良？別開玩笑了，他好歹還有作為「人」的良心，鴻鈞則是乾脆連人都算不上！

提著二狗，羅睺與鴻鈞一起回了須彌山。

楊眉本來有一肚子的問題，然而這些都被鴻二狗的慘狀打消，眉開眼笑的說道：「二狗，你怎麼了？」

鴻二狗辣得大舌頭的說道：「爹、爹欺虎我……」

楊眉看向鴻鈞，又淡定的收回目光。

鴻鈞不鹹不淡的說道：「道玄，你在職責我嗎？」

鴻二狗消音。

鴻鈞走在前面，鴻二狗就蔫耷耷的跟在他後面進了須彌宮。羅睺留在外面，和楊眉大致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其中省略了羅睺自己和鴻鈞的所作所為。

「事已至此——」楊眉在青年的體型下，笑容多出沉穩，「我也沒有必要再扮演空心道人了吧？」

羅睺說道：「還差你的一把火。」

楊眉的眼神微動。

妖族對巫族的仇恨有了，但還缺巫族對妖族的仇恨。

「說到底，我還是必須『死』一次了。」楊眉捏緊的手放開，對這個結果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羅睺嗤笑了一聲，「你該慶幸，不需要暴露身份。」

楊眉微笑，「的確。」

羅睺頓時奇怪的打量他，莫非直接黑化了？

「你在怪我嗎？」羅睺多此一問，而楊眉直白的說道：「沒有，我知道從始至終，是我決定了這個結果。」

他放棄了那一段姻緣。

從此，他聖位無憂，斷絕世間因果。

楊眉的身影淡去，山頂上又多出了千萬年不變的楊柳樹，「我會看到最後……為他收屍。」

羅睺看了他半晌，灑然的走了。

到了須彌宮裏，羅睺沒忍住的問鴻鈞：「鴻鈞，我怎麼覺得楊眉走上了女媧的老路？」

鴻鈞對他的敏銳不意外，「是有些類似。」

「你可知道我放在紫霄宮的蒲團？」他不待羅睺思考，說出了紫霄宮的七個蒲團，「除了我為蓮生添加的功德蒲團以外，第二個是風火蒲團，第三個是天地蒲團，第四個是青蓮蒲團，第五個是衍生蒲團，第六個是極樂蒲團，第七個是寂滅蒲團……」

蓮生得功德。

老子得風火。

元始得天地。

通天得青蓮。

他們佔得前四，鴻鈞說出楊眉的事情：「楊眉坐的是第五個衍生蒲團，重衍生，輕愛恨，他必須懂得感情，把這份感情傳遞給他創造的人族，然後斬斷感情，把自身超脫於男女之情。」

羅睺從旁補刀：「是男男之情。」

鴻鈞迅速為自己的口誤辯解，「感情殊途同歸。」

鴻二狗滿臉懵懂的坐在小矮凳上，聽著雙親說著如同天書一樣奇怪的事情。

在羅睺的沉思下，鴻鈞將洪荒的局面說了出來。

「即使有了你我的影響，洪荒生靈有了結為道侶的愛好，但是你也明白繁衍後代的代價，大多數修士都不樂意損失修為。在楊眉的創造下，人族天資不差，他們若無繁衍後代的念頭，將來也只能泯滅在洪荒眾多族群裡。」

「怪不得人族的七情六慾重，天道是怕他們斷子絕孫嗎？」

「……這麼說也不算錯。」

「楊眉和女媧經歷一樣拋夫的經歷後，斷絕情愛，正好合了衍生之道的超脫？」

「……」

「怎麼不說話了？」

「羅睺，你說話可以委婉一些。」

「嘖。」

羅睺抱臂而立，不喜歡鴻鈞喜歡粉飾真相的作風。聽見父親的話，鴻二狗托著腮，困惑的說道：「楊眉叔叔有丈夫嗎？」

羅睺笑吟吟道：「沒有，他單身很多年了。」

鴻二好奇道：「那怎麼拋夫？」

羅睺正要回答一個更歪的答案，鴻鈞的眼神望了過來，無聲的在說「不要再亂教孩子了」。鴻鈞想要把孩子培養成萬物不沾的性格，但是羅睺如果亂來，天知道孩子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羅睺權衡利弊，決定順從鴻鈞，「你長大後就知道了。」

這句話絕對是萬金油。

鴻二狗不滿的撅起嘴，卻被羅睺趕去洗澡，「你身上碰到金烏血不難受嗎？把那些給洗乾淨。」

在鴻二狗羞澀的為自己的肚兜掙扎時，羅睺扯開了他的衣服，把屁大的孩子給一腳踹入了水池裏。

「在我面前，你害羞個什麼。」

「嗚嗚。」

鴻二狗把腦袋埋入水池裏，嚶嚶的哭泣起來。

他也是有羞恥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