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

如果說須彌山是和樂融融，那麼天庭就頗愁雲慘淡了。

天庭的氣溫已經維持在一個較高溫度上許久，烤的每個妖族最大的樂趣就是站在南天門外吹吹涼風。這種情況持續到九太子養傷結束，與十太子一起被帝俊和太一送去太陽星為止。

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陡然下降，正在吃瓜避暑的白澤立刻放下東西，笑呵呵地說道：「終於可以解脫了。」

與他一起的鯤鵬嘆道：「你千萬不要在帝俊面前表露出高興，帝俊最近有些陰晴不定。」

白澤搖著扇子，「我沒那麼傻。」

帝俊死了那麼多兒子，心裏不痛快的很，每次他們這些妖帥看見帝俊維持著笑容，理智的和他們談論洪荒的局面，他們都覺得心裏瘮的慌。

大概為王者，就必須忍下一切怨恨吧。

「對了。」準備告辭的鯤鵬剛站起身，忽然遲疑了一下，「聽說你和須彌山那邊走得近，你最好避一避嫌。」

白澤怔愣，眼中閃過深思，「我知道了。」

帝俊終於懷疑羅睺了嗎？

不得不說這次的破綻太大，帝俊想要把這件事情當作羅睺的「失誤」都辦不到。再者通過倖存的小金烏，帝俊也知道了前段時間去誘拐小金烏出谷的人是誰。

接引，準提。

這兩個一直十分低調的光頭修士，竟然敢冒大不諱地來湯谷，利用各種傳聞誘引小金烏飛出湯谷！

別說羅睺清不清楚，即使不清楚，這也和他有關！

因為小九的傷勢，和還有羅睺之子救了小九的恩情，帝俊才忍著沒去找羅睺算帳，如今小九和小十都被他送入太陽星，四周布下重重守護和監視，他終於有空與太一齊去須彌山。

路上的時候，太一都有些沉默。

帝俊明白他的心情，冷厲地說道：「我需要他給出一個答案，接引和準提極有可能是扮成我們的人！」

洪荒之中能夠悄無聲息出入陣法的人不多，又可以搭配默契，一起乾黑心事情的人更不多！

太一煩躁無比，「我知道了。」

他不相信羅睺有意害小金烏，但是他想不通接引和準提為什麼要幹這種事情，難不成……與楊眉有關？

事實上羅睺的確準備甩鍋給楊眉。

在他們到來之前，羅睺和楊眉進行了一次詳談。

楊眉氣得跳腳，「什麼，你要說接引和準提是因為我的命令，跑去給小金烏解悶？」

羅睺給了他一個「你說呢」的眼神，「你能幫我想出第二個借口嗎？接引和準提那貨以為小金烏統統會死，所以沒有太遮瞞身份，這下好了，帝俊過來找我算帳。」

楊眉咬牙，「我不背這種黑鍋。」

羅睺開始倒計時，「他們快來了，你如果想不到其他借口，我就只能用這一招了。」

「你等等！」

楊眉的額頭冒出汗珠，急忙轉動腦筋思考。

「十，九，八，七……」羅睺望向山底下，那邊已經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誅仙劍陣發出嗡鳴。

楊眉趕緊說道：「有了，有了！」

羅睺側目。

這個時候閑得無聊的鴻二狗跑了出來，機靈的眸子看了看楊眉，好奇地問道：「楊眉叔叔什麼有了？」

羅睺摸著二狗柔軟的白髮，「有孩子了。」

楊眉差點被口水嗆死。

你一天不黑我一次，心裏不舒服嗎，羅睺！

「就說接引和準提奉命去見小金烏，讓小金烏出谷歷劫。」楊眉飛快地編出一個幌子，「這一切都是鴻鈞的安排，是天道的意思，小金烏會死，是因為巫妖的氣運之爭，爭鬥不休，小金烏的生命就永遠沒有保障。」

羅睺默默地看了他半晌，硬是讓楊眉心虛氣短起來，「怎麼樣？」

羅睺鼓掌，「很不錯，你把黑鍋甩給鴻鈞了。」

楊眉悲憤地說道：「這明明就是他乾的好事吧，我只是把他的做法美化了幾分說出來！」

說到最後，他的眼中多出鋒銳之色，「有本事他們去找鴻鈞算帳，反正他們連紫霄宮的路都找不到。」

他的話音落下，來拜訪羅睺的帝俊的聲音響起。

「羅睺，我與太一來了。」

山林裡出現一陣躁動，隨著妖皇和東皇名氣增長，須彌山裏也有不少崇拜二人的妖族生靈。

何為妖？這一點誰也無法清晰地辨認。

但有一點可以知曉，這洪荒大部分生靈都算是妖族。

帝俊用「妖族」的名義佔據了極佳的立場，潛移默化的令其他妖族都在他面前低了一頭。縱使巫族有盤古精血帶來的力量，他們的人數過少，繁衍艱難，在數量上遠遠不如妖族。

羅睺在上一世就喟嘆過，如果沒有天地大劫的限制，妖族贏的概率比巫族大得多！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羅睺斂去散漫，用微微沉重的神情去迎接帝俊、太一。

在山腳下，接引和準提在遠遠感知到三足金烏的「火氣」，就已經躲了起來。

接引戰戰兢兢地說道：「帝俊是來找我們麻煩的嗎？」

準提已經開始收拾物品了，「別浪費時間啊，道兄，我們先出門躲一陣子再回來。」

接引茫然，「不是說出門不安全嗎？」

「留在這裏是讓山主為難。」準提苦笑，「你讓山主為難，山主沒準就可能直接把我們送到帝俊面前。」

接引一個哆嗦，義無反顧的和準提捲鋪蓋走人。

帶著二人上山的羅睺若無其事地瞥過某處，心底笑了一聲，這兩個光頭倒是懂得為他分憂。

走了也好……

這樣也不用把人供出來了。

同時，羅睺用神念聯繫鴻鈞，把自己和楊眉的借口說了一遍，「我打算用楊眉的理由糊弄過去，你覺得可行嗎？」

鴻鈞沒有感到詫異，而是細思結果，「至少比前者好，只是我與你關係親密，帝俊和太一終究會遷怒於你。」

羅睺行走的步伐不變，垂下眼簾，「沒關係。」

他和妖族的關係本就靠帝俊、太一二人維持，失去和他們的友情，只是讓他徹底脫離了妖族而已。

頂多……心底有些遺憾吧。

這麼久，縱然是偽裝也會產生感情，何況他對太一的友情並沒有摻雜太多水分。

到了山頂上，帝俊覺得比較適合談話，便說出來意，「小九已經安好，我聽小九和小十說，有兩個人一直在誘引他們出谷，我懷疑正是他們害死了小金烏。」

羅睺沒回答，操控著桌椅落在他們身邊，一張桌子，三張椅子，楊柳樹在旁邊靜靜地當背景。

帝俊忍不住看了一眼楊柳樹，「楊眉。」

楊眉沒現身，楊柳樹輕輕搖擺，從中傳出聲音，「你和羅睺談吧，我不牽扯入其中。」

羅睺的嘴角拉平。

自己算是給鴻鈞當擋箭牌了。

他抬頭看向兩個已經成為妖族之皇的男人，帝俊還是風度翩翩，沒有拿他發火的意思，而太一的目光避開了他，似乎不想在這件事情忤逆兄長。

「小金烏之事我也是後來才得知。」羅睺在與他們對視一會兒，半真半假地說道，「我也想救他們，但是我不能出面。」

帝俊的眼神逐漸冰冷下來。

「為什麼？」

「這是天道的安排，亦是小金烏的劫難。」

「……」

「你信與不信都沒有關係，我對天道發誓，我挺想救他們的，但是我不能出來，鴻鈞當時在我身邊監視我。」

「監視？」

「他是我的男人，也是道祖，他認為我會破壞他的安排，一直在監視我的行動。」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天道至公無私，巫妖之爭讓洪荒殺戮頻頻，亡魂流離失所，天道希望儘早結束這場禍事，所以要求小金烏歷劫，讓巫妖二族的矛盾進一步爆發，早一點誕生洪荒之主。」

羅睺的眸子彷彿蒙上了一層旖旎的霧氣，掩藏了百轉千回的心思，然而嘴角的自嘲顯露出他的真心。

鴻鈞已經不是過去的鴻鈞了！

他是天道！是要將芸芸眾生納入心中的道祖！

太一聽到羅睺的解釋，心中信了大半，不由自主地說道：「那接引和準提呢？」

羅睺冷冷地說道：「他們是奉了鴻鈞的命令行事，不然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做這種事情。」

帝俊想過各種結果，唯獨沒想過這一點，一時間悲切的心情油然而生，竟然是天道……天道要小金烏歷劫！

「既然如此，你的孩子為何會救下小九？」

「因為小九救過二狗，二狗與它之間有因果，即使是鴻鈞也不能阻止二狗償還這份因果。」

帝俊：「……」

太一懵住，「等等，二狗是誰？」

「我兒子呀。」羅睺恢復往常的浪蕩笑意，手指勾了勾，「二狗，出來見一見兩個叔叔。」

躲在楊柳樹後的孩子探出腦袋，眼睛烏黑而漂亮，五官上更是繼承了羅睺和鴻鈞的優點，彷彿是畫上才有的仙童。

「叔叔好。」

帝俊和太一都被對方的名字鎮住了。

他們目光複雜地看向羅睺，這下子倒是信了鴻鈞證道後，羅睺和鴻鈞的關係不好了，不然一個正常的父親，怎麼可能給自己的兒子取這種無法直視的名字。

羅睺抿唇一笑，「我的話已經說完，你們非要處置接引和準提的話，我也不阻攔，只是他們二人已經不在須彌山了。」

他堂而皇之地擺出「送客」的姿態，高傲而艷麗。

他不給天道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