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羅睺看著眼前的海洋，就像是看見了當年的混沌之海。

那個時候子虞就是預感到不妙，所以逃亡到最兇險的地方，希望避開他。但是越是知道未來，越是無法控制內心滋生的自負，子虞認為羅睺找不到他，然而羅睺找到了他，之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羅睺以武力強迫這個修鍊了命運法則的混沌魔神定下賭約。

以鴻蒙紫氣為注。

子虞定下千年為時限，要求羅睺打破他的批命。

【命中陰煞，孤鸞寡宿。】

以羅睺的眼光，怎麼可能挑那些不如自己的混沌魔神，他和子虞打賭，目的可不是把自己賣了。兜兜轉轉，他碰到了十分合他胃口的鴻鈞，一剎那他就決定救下了鴻鈞，與這個日後會成為道祖的紫衣人結為道侶。

於是他以大道為媒，定下了道侶之約。

這局便是他贏了。

在記憶流轉到賭注的結局時，羅睺已經化作海底的一道銳不可當的劍光，沖入了億萬裡之深的地方。

整個世界的邊緣，歸墟！

久違的危險氣流在陌生人進入的瞬間，狂暴地席捲而來！

紅衣獵獵，羅睺在這一刻笑得肆意，好似從天而降的滅世魔神！不，他本來就是象徵著戰爭和血腥的混沌之殺戮，能夠讓他愉悅的必然是毀滅這一件事情了，「區區破碎的混沌之地，也來攻擊我？」

一腳，踏碎了混沌的風暴！

沉重的氣勢籠罩住他方圓百裡，成為他的世界。

他一路走來，混沌化作地火風水，隨後又在演變出生機後變成虛無，死的氣息瀰漫。羅睺的目光通透而銳利，尋找著子虞躲藏的痕跡，而他身上的修為不斷飆升，突破準聖的界限，進入混沌魔神真正應該有的實力層次。

聖人之下，皆為螻蟻。

他隱忍謀算這麼久，為了的就是此刻的強大，不再受到洪荒命運的約束。

「子虞，我已經到了，你不打算來見我嗎？」蘊含殺機的話，在羅睺的口中還是那麼柔軟勾魂，魔音繚繞。他像是在約見情郎，俊美邪意的面容浮現出一抹期待，連微微顰起的眉頭都別有一番風情。

歸墟是一個很抽象的空間，時大時小，變幻不定。

除了混沌氣流之外，大大小小的混沌石頭漂浮在那裡，很多都是創世留下的廢料，盤古在死的時候就把那些多餘的廢料全部丟進了歸墟裡，讓歸墟成為了專門收斂洪荒垃圾的回收站。

羅睺沒有隨便往前走去，而是不斷打亂力量的波動，打亂一次，景色就變化一次。

時空扭曲。

直到第一萬次變化，羅睺終於看見了子虞的身影。

他站在附近。

青年的臉色要多蒼白有多蒼白，雙手看上去血肉模糊，然而在羅睺出現時，這個人笑了。

「你來晚了。」

「是嗎？」羅睺的眼神幽冷，唇角的笑意翩然，他食指點過虛空，指尖爆射出的血絲纏繞住對方身體，手一拉，就把對方當作一個石頭一樣狠狠拽了過來。子虞被抓住時就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死期，可是他還是那麼的高興。

羅睺是聖人。

毀掉一個準聖，和毀掉一個聖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讓我想想，可以讓你笑得這麼開心的事情。」

羅睺的手指撫摸著子虞的臉頰，「得到了鴻蒙紫氣？不可能，你還沒那種機緣從天道的手中搶東西；看到了我的未來？可是如果你看見了，就應該知道我會成為魔祖吧，這樣你笑得出來？你是不是看見了我被天道封印，或者被鴻鈞滅殺？」

隨著羅睺一句一句話的剖析，子虞的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羅睺看著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後世的說法，比起穿越，更可怕的是重生。

所以羅睺輕輕的在子虞耳邊喃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麼能夠贏嗎？我告訴你，我來自許多年以後的未來，日日夜夜都在紫霄宮的封印裡掙扎，直到無量量劫，有幸重新回到了混沌時期——所以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魔音的影響下，任何負面情緒都會暴增。

信念轟塌。

子虞尖銳的叫聲幾乎要穿透歸墟，「不可能！沒有誰可以扭轉時間！」

「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的！未來就是我眼中看見的，你會被封印，你不可能毫無代價地成為魔道的開創者！沒有五行珠之一的木靈珠，就湊不齊混沌珠，你這輩子永遠都會被天道的力量壓製！」

「木靈珠被我毀了，你會死得比我更慘，大道不會……」

子虞的聲音戛然而止。

腹部被手指穿透，丹田粉碎，毀滅性的殺戮之力從身體內部爆發。

羅睺用另一隻手揉了揉耳朵，這聲音真尖銳，「本來以為你脾氣軟一點，會乖巧許多，沒想到你還學會斷我後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奪去你的鴻蒙紫氣，大道也補償了你，你以為你能活到洪荒？」

「安心去死吧，本座不會專門記住你這種雜碎的。」

羅睺在子虞的耳廓吹了口氣，「本座」這個隻存在於未來的自稱，讓子虞徹底絕望了。

重生……

這世上怎麼會如此。

他參悟命運這麼多年，卻不如一個……重生……

子虞身隕。

在他死之前，羅睺就把他的記憶強行提取，看完了他乾的事情後，羅睺就忍不住把他挫骨揚灰了。

羅睺冷笑道：「真是謝謝你啊。」

不甘心木靈珠被毀的事實，羅睺避開岩石，飛向木靈珠最後存在的地方。

盤坐下來，羅睺仔細感應四周。

混沌之力裡夾雜著濃厚的木屬性靈氣，這是木靈珠粉碎後，靈氣四溢造成的結果。

若有先天靈根在這裡吸收，對修行極為有益，可惜羅睺的力量屬性和木靈氣互相排斥，又恰巧身上一個先天靈根都沒帶，楊眉也留在了外面，他實在沒時間出去一趟再把楊眉拎進來幫忙了。

羅睺咬牙，「只能強行吸收了。」

只要有靈氣再，勉強算是還留下一線生機，他不願認輸！

咬破手指，他用血在額頭畫了一個封印類型的紋路，隨後殺戮之力收斂，全力吸收木屬性的靈氣。

這一入定就不知歲月。

大海之濱，楊眉等得頭髮都要白了，蹲在沙灘上許久不動，整個人就像一座天然的沙雕。

在他實在忍不住要去歸墟一探究竟的時候，海浪翻滾，一個人影從海底爬了出來……楊眉瞬間抖了抖身體，把沙子弄乾凈。隨後不敢相信的看著海面渾身**，長發黏成黑蛇一樣的紅衣美人。

紅衣美人走一步，晃兩步，當真是弱不禁風。

他湊近一看。

楊眉開始懷疑人生，難道羅睺不是所謂的殺戮之氣化形，而是混沌靈根？

要不然眼前的紅衣美人為什麼全身洋溢著生機勃勃的力量！再看羅睺此時的外表，一雙狹長輕佻的眼眸，瞳孔愣是變成幽幽的綠色，木靈氣的濃鬱程度，幾乎不亞於他所見過的混沌靈根了！

快要接近楊眉的距離後，羅睺模糊的說道：「送……我……回去……」

下一秒，往前栽倒。

楊眉下意識要伸出手去接他。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道虛影，對方從羅睺的衣袖內冒出，化作人型，及時抱住了羅睺，沒有讓羅睺淒慘的以臉著地。楊眉本來以為是鴻鈞留在羅睺身上的後手，結果定睛一看，好懸沒有被嚇死。

是盤古！

一個身型高大的男子站在他面前，上半身**，下半身就圍著一塊布料，以原始的形態淡定的站在楊眉面前。盤古的虛影在抱住自己的道侶後，臉色鬆緩了一些，隨即在力量沒有消散前，把羅睺送回了須彌山。

至於楊眉——

楊眉的雙腿打哆嗦，見過盤古開天闢地的混沌魔神，沒有一個不慫。

不止是楊眉受到了強烈驚嚇，須彌山上修行的兩個蛋都被嚇了一跳，「你是誰？」

盤古的虛影說道：「我是蓮生。」

大蛋愣了，「兄長？」

二蛋不太相信，「兄長怎麼會化成這般模樣，我以為會是蓮花一樣秀麗的人啊！」

在分別的幾千年中，兩個蛋已經擺脫了意識對話的地步，能夠用聲音進行交流。不是他們不願意相信蓮生，而是輪迴紫玉蓮的名字多好聽啊，未來也註定了是一朵漂亮如滅世黑蓮的蓮台，誰能想象一朵嬌滴滴的蓮花變成人型是一個糙漢子？

盤古虛影……不，是蓮生沉默了。

「我不知道。」

其實他也是希望長成父親那樣漂亮的樣子啊。

兩個蛋在經過驗證後相信了蓮生，和他一起推開屋子的門，看著他把羅睺放在了床上。

大蛋問道：「羅睺怎麼會變成這樣？」

蓮生給羅睺蓋上被子，「和這次取木靈珠有關，木靈珠破碎，父親強行吸收了木靈珠的靈氣。」二蛋雖然看見羅睺這個淒慘的樣子有點幸災樂禍，可是相處這麼久，感情還是有的，「蓮生兄長，有什麼我們幫得到的地方嗎？」

蓮生說道：「讓先天葫蘆藤過來看一下父親。」

兩個蛋紛紛跑出去，齊心協力把爬在牆角當爬山虎的先天葫蘆藤給拱了起來，帶入屋子。

先天葫蘆藤：「……」

床上的羅睺臉色透明，唇色發白，沉睡的模樣格外惹人心疼。

先天葫蘆藤用藤蔓捲住羅睺皓白的手腕，探查過後，用意念說道：【羅睺和體內的木靈氣互相排斥，這股木靈氣前所未有的強大，我幾乎無法突破它的防禦，除非有更高階的靈根幫忙祛除木靈氣，不然就要等羅睺自己消化掉。】

屋子裡的兩個蛋和一個虛影齊刷刷的看向身後。

楊眉已經回來了。

先天葫蘆藤順水推舟說道：【混沌靈根！】

楊眉深感不妙，調頭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