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追到三十三天外，羅睺就找不到人影了。

他的聖人實力被天道封印住，又不擅長掐算和推演，縱然掌握洪荒一流的殺陣，也在這片茫茫混沌氣流之中無濟於事。他站在滅世黑蓮上，周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好似無量量劫後天地歸於一片虛無一樣，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滅世黑蓮停駐了片刻，抵禦外界的風暴，他的主人坐下來，黑髮傾瀉在蓮台上，寬大的花瓣遮掩住身型，讓他猶如蓮花中央的一抹艷紅花蕊。

「算了，你不想看見我很正常……」

不要傷心。

滅世黑蓮蹭了蹭主人，小小的安撫主人。

羅睺扯了扯嘴角，眸中的笑意達不到眼底，「我不想回須彌山，你隨便找個地方下去。」他才不願被人同情，哪怕是自己的徒弟都不行。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就是心底不舒服而已。

這麼想著的羅睺，到了下界依然胸口發悶，直接一掌拍下，撕裂地面，承載著他的滅世黑蓮猶豫了一下，把主人帶入了地底深處。既然主人不想碰到洪荒的熟人，去地底是個不錯的選擇，自少主人的朋友應該沒有鑽到地殼去的吧。

在地底世界裏，羅睺忽然發笑，「洪荒泥土是盤古的血肉所化，岩石是骨骼，那我豈不是來到了盤古的身體內部？」

地底不知多深的地方，高溫扭曲空間，已經上升到不遜於太陽星的程度了。

洪荒世界就是這麼神奇。

羅睺在地底待了一段時間，再次出來時，位置已經變換到了洪荒北部。他路過澤林，也沒有進去，而是觀察了一下澤林上方盤旋的金芒，確定帝俊這邊的氣運持續增長。

同樣，狐族藉此機會，成為了澤林十大妖族之一。

想到自己這顆妖丹還是鴻鈞的贈禮，羅睺的牙齒輕咬，目光一狠，回去就打碎了妖丹重新凝練出一顆。準聖階級的妖丹打碎再重新煉製，頂多是讓這顆妖丹再無成長性，他又沒打算當一個徹頭徹尾的狐族，要強大的妖丹也無濟於事。

在打碎妖丹的那一刻，他的身體一顫。

羅睺感覺到了妖丹內部隱藏的一縷神念，居然是鴻鈞留下的神念！這個的作用不是監視，而是等待羅睺粉碎妖丹之後，能夠幫助妖丹在短時間內復原。

神念消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鴻鈞猜到了自己的行為！

在那麼早之前，鴻鈞就猜到羅睺會與他決裂！

「你知道……我不會要你的任何東西。」羅睺的眼眶微紅，低下頭看自己素凈的雙手，戮神槍出現在他的掌心中，孕養在元神裡的先天寶物已經沒有斷痕，槍身光滑，烏黑穩重。

「去吧。」羅睺把戮神槍丟向天空，「去找你自己的主人。」

戮神槍在半空打了個轉。

明白羅睺不會強搶它，它突然槍尖爆發一點冷光，衝破虛空，鑽入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羅睺看著它消失的地方許久。

須彌山上，楊眉再次見到他，隻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你的狐狸味道好像濃了。」

羅睺沒有在意他這句話，「孔宣呢，五行之力收入五色神光裡了嗎？」

楊眉朝某個角落努了努嘴，「在那邊。」

孔宣哭喪著臉走出來，雙手捧著一個破了洞的火靈珠殼子，和一個碎了的眼珠子。他牙齒打架的說道：「師尊，我不小心弄壞了您的眼睛。」

羅睺幽幽一笑，「你還我一個眼睛如何？」

孔宣哭得更厲害了，哽咽道：「我、我一定給師尊，請師尊下手輕一點。」

他已經從五彩孔雀哭成了一隻雞。

迦樓羅從一旁沖了出來，抱住弟弟，「師尊，這實在是意外，孔宣還沒長大，眼睛也沒有多大的作用，不如徒兒和弟弟以後挖一個好的眼珠子孝敬給師尊！」

楊眉聞言，感慨道：「你有兩個好徒弟。」

誰家徒弟會幫師傅貢獻眼睛，或者是去外面挖眼睛啊！

不愧是羅睺的徒弟，這種情況下都沒產生叛出師門的想法，未來絕對是洪荒的一大禍害！

羅睺把孔宣和迦樓羅恐嚇了一遍後，屈起手指，敲了兩人的腦袋瓜，「沒有下次。」一聽到這句話，兩個半大的孩子都眼淚掛在眼角上，困惑而驚喜的抬頭看著師尊，師尊沒了眼睛，竟然寬容大量的不追究他們的責任！

孔宣破涕而笑的抱住羅睺的大腿，「師尊最好了。」

迦樓羅鄙夷的看向他，平時是誰的抱怨最多，這個時候就會抱大腿。

當然，迦樓羅也沒忘記眼巴巴的對羅睺說道：「師尊，您的眼睛怎麼辦？」

羅睺說道：「找個眼睛代替一下就好。」

迦樓羅好奇起來，以師尊的眼界，會選誰的眼睛啊。

孔宣堅定的說道：「等我強大起來，我一定幫師尊把那個人的眼睛挖下來，不需要師尊動手！」這句話一出，受到天道見證，因果纏繞在身上。

羅睺掩唇，「志氣不錯。」

孔宣一臉驕傲。

楊眉不忍心去打擊這個娃，側過頭去看天空的風景，那個太陽真漂亮。

果不其然，羅睺愉快的說出了答案：「我要盤古左眼化成的太陽星，再不濟也要右眼化作的太陰星，這個任務交給你了，孔宣。」

撲通一聲。

孔宣站不穩的跪在了地上。

迦樓羅笑容發僵，對此僅僅一個想法：弟弟，不作死不會死。

進入須彌宮，蓮生迎面走來，「父親，您找到了人嗎？」整個須彌山，也就他敢堂堂正正的問羅睺任何問題，羅睺雖然有些晦氣，卻還是冷聲道：「不找了，我管他是死是活。」

他甩袖回自己的地方。

蓮生張了張嘴，沒說出口的話是——父親，我發現我好像能夠在洪荒找到任何人。

既然父親不找那個便宜師傅，他就不多事了。

蓮生走到外面空曠的山頂，迦樓羅正在安慰哭泣的孔宣，「不要擔心，凡事都有一線生機，你努力一把，沒準就能把盤古的眼睛摘下來呢。」

孔宣滿是鼻音的答道：「嗯！」

蓮生：「……」

他錯過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們說的內容這麼兇殘。

九霄之頂，尚未解開封印的天庭內，一個灰衣道人走在裏面，對美輪美奐的天庭視若未睹。像是聽見了什麼聲音，他側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說道：「羅睺想要太陽星，不能給，他要是對太陽星下手，我將會給他降下無窮業力。」

準備邁出的一隻腳忽然僵住，無法動彈。

灰衣人沉默。

「好，我知道了，業力對半，一部分丟給他的小徒弟。」

「你該閉死關恢復元神，而不是和我廢話。」

如同自言自語的說了兩句話後，灰衣人往天庭的內部走去，逐漸接近未來天庭之主統禦天下仙靈的凌霄寶殿。

隨著他踏上階梯的每一步，他的容貌多出幾道皺紋，變得蒼老，幾息之後，他挺拔的身體也枯瘦下來，如一個真正的老者一樣出現在凌霄寶殿。

他不再白皙的手指指向凌霄寶殿的上空，天庭的靈氣一滯，氣運與凌霄寶殿上的座位相連。只要天庭之主坐上這個位置，對方將永生永世被天庭束縛住，除非打破界限，統一洪荒大地，成為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洪荒之主。

灰衣老者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個大禮，送給你了，帝俊。」

再往前踏一步，他去了三十三天外。

紫霄宮近在咫尺，被封印在裏面，好似海市蜃樓。

「進不去。」

灰衣老者漠然的判斷結果，在冰冷的理智下，他手一揚，混沌之力灌注在掌心中。

「那就在紫霄宮外再建立一個紫霄宮。」

他辟開一部分虛空。

混沌之力成為創造道場的基礎力量，哪怕是混沌氣流，也歸萬氣之祖的他掌管。

道路沿著紫霄宮那頭擴建出來，土地變廣，封印在紫霄宮裏的仙鶴和其他小動物淚眼汪汪的看著外面，想要朝昔日主人呼救。可惜隔著強力封印，灰衣老者咳嗽了一聲後，只能無視它們可憐的模樣，重新在外面構築出一個亭台樓閣的仙境世界。

指尖一點牌匾，上書：紫霄宮。

灰衣老者沉吟，「高臥九重雲，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玄門都領袖，一炁化鴻鈞。」

他走入自己創造的紫霄宮，在雲床上拿出造化玉碟。

造化玉碟將一縷青光射入他的眉心。

它將三千大道沒有保留的傳授給了「鴻鈞」，完成自己存在的使命。從今往後，它的主人只有鴻鈞，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影響到它。

端坐雲床，比之原本的神仙風姿，灰衣老者的形象差了很多，卻十分符合老師的身份。

「在你醒來之前，我代你傳道。」

他的目光收納洪荒天地。

戮神槍從虛空飛來，回到他的手上，很開心的再次見到主人。

老者撫著白須，說道：「以我的樣子，羅睺應該不會再動凡心，這樣甚好。」

戮神槍絲毫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不過，主人說的就是對的，不對也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