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其實羅睺只是隨便阻攔一下鴻鈞。

如果他動真格，手上就不止是提著戮仙劍了，先天至寶再好，有破綻之後也沒有什麼用了。而鴻鈞的斬三屍已經大成，四個準聖齊出之時，誅仙劍陣必破！除非羅睺暴露出聖人的境界，以聖人層次秒掉鴻鈞，一旦乾下這件事情，天道估計要親自出手來對付羅睺了。

這就是外來戶口遷入洪荒的麻煩，不如本地土著來得自由。

羅睺站著沒動，笑吟吟地注視著彼此一筆帳的惡屍，猶如沒看見鴻鈞走向他身後的林子裏。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鴻鈞側頭看著羅睺，黑髮紅衣的魔神好似與他形同陌路。

腳步微頓，鴻鈞的身影消失在入口。

他與混沌青蓮的恩怨，必須解決，造化玉碟給了他一次公平的機會，若他還不懂得抓住，他就枉為萬氣之祖的鴻鈞了。

林子一片寂靜。

惡屍手上沒有寶物，心知逃不過羅睺的虐殺，乾脆坐在地上，「你不擔心鴻鈞？」

羅睺走來，「他要是死了，我殺了混沌青蓮給他報仇就是了。」

惡屍滿臉驚詫，隨即大笑出聲。

「你為了他，連混沌青蓮的感情都能放棄了？你要知道混沌青蓮一旦恢復實力，最少是混元聖人的級別，比你高了一個大境界，哪怕是全盛時期的鴻鈞都無法戰勝它！」

「如果混沌青蓮死了，我就用全力擊殺鴻鈞。」

「……」

突然惡屍的笑聲戛然而止。

「殺了鴻鈞？」惡屍不解地看著他，「你下得了手？你對混沌青蓮沒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吧。」

羅睺已經來到他跟前，戮仙劍的劍尖抬起，指著惡屍的眉心。

「混沌青蓮對我有恩。」

僅此而已。

混沌無因果，他心中卻有一筆帳，沒有對錯，沒有善惡，隻管還清這筆帳。

戮仙劍的劍光一閃，羅睺斬下了惡屍的腦袋，出了一口惡氣。遠方的鴻鈞身型一晃，心神受創，聽見羅睺最後對惡屍說的話：「就像是我討厭你一樣，即使你是鴻鈞的惡屍，我也照殺不誤。」

羅睺愛恨分明，得其所愛，必然柔情似水，得其所恨，必然一生都會活在羅睺的陰影下。

鴻鈞拭去唇角的血，從容無比。

白澤看著他受傷的樣子，好似朋友一般的討論道：「你聽到了嗎？你若殺我，羅睺必殺你。」

鴻鈞說道：「可我還是得殺你，我不想再看見你活下來。」

「就憑你？」白澤指著鴻鈞手上的戮神槍，神色溫和，當真如白衣謫仙，「這個東西有點眼熟，你確定要拿它來對付我？」

哢嚓一聲。

他虛空一指，就讓戮神槍折成兩段。

與來自於盤古斧的誅仙劍不同，戮神槍來自於混沌青蓮，混沌青蓮擁有直接的掌控權。

白澤毀去戮神槍，「你還有這個自信嗎？」

鴻鈞盯著地面陪伴他度過一段歲月的戮神槍，微微嘆息，「他又要生氣了。」

然後他從衣袖裏拿出了羅睺放在須彌山的寶物，四個顏色不同的寶珠閃爍著奇異的光彩。五行珠的封印乃天道所設，羅睺實力再強也只能走暴力破壞這一招，代價是眼睛變成了木靈珠的載體，而鴻鈞利用天道給他開的後門，一口氣解開了四個寶珠的封印。

四種屬性的混沌靈氣爆發開來！

離得最近的鴻鈞衣袖獵獵作響，紫衣震蕩，幾乎形成氣吞山河的氣勢。

在澤林的帝俊大驚，「這是哪裏來的大能者！」

太一果斷地敲響混沌鍾。

「咚——」

金色的光圈護住了澤林的妖族高層。

一瞬間，這裏的妖族都被這股掃蕩而來的餘波嚇得不輕，要是直面這股力量，沒有誰有把握活下來！

唯獨羅睺在澤林的入口咬牙切齒，「你可以解開封印！」

他想到自己失去的左眼，心中不甘，一掌拍碎身邊的樹木，「鴻鈞你這個王八蛋！」

他辛辛苦苦才找到解開封印的方法，結果鴻鈞直接就能解開。

人比人氣死人！

楊眉把自己的本體混沌空心楊柳樹挪移到他附近，見羅睺怒火中燒，沒去打擾他，津津有味的旁觀起鴻鈞對戰混沌青蓮的一戰。洪荒的寶物基本對混沌青蓮失去效果，造化玉碟又兩不相幫，鴻鈞拿出四靈珠強行融合的半個混沌珠，成為了對付混沌青蓮的殺手鐧。

羅睺猛的怒視楊眉，「你什麼時候和他做交易了！」

四顆靈珠被他放在須彌山給孔宣參悟，想要拿到它們，首先要度過蓮生，楊眉這一關。

他記得楊眉跟他來澤林的時候並未帶本體！

楊眉不敢露面，「你和白澤定下婚約不久吧，他找到我，說可以讓我們融合混沌珠的時候不被天道發現，前提是把四顆靈珠借給他用一次，我記得你說過鴻鈞手上有造化玉碟，一個人不可能有兩件混沌至寶，所以我就沒怎麼擔心……」

每個混沌魔神的氣運是有極限的，像混沌至寶這種東西，能有一件便是天大的造化，兩件誰也拿不起。

哦，除了盤古。

盤古繼承了混沌青蓮孕育的造化玉碟，又得到了伴生神器開天斧。

「啪——」羅睺一巴掌朝著混沌空心楊柳樹糊了過來。

楊眉嘶了一聲。

混沌空心楊柳樹的表面多出一個巴掌印，同時元神楊眉的臉上也多出巴掌印，淚流滿面。

「羅睺，你這招隔空打人的能力是怎麼鍛鍊出來的。」

「呵呵。」

羅睺冷笑一聲，不再去看那邊的戰局。

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紅袖下的手指甲掐入掌心，羅睺閉目養神，戮仙劍因主人沾染上一絲揮之不去的殺氣。

澤林裡的打鬥超過了普通洪荒修士能夠理解的範疇，空間挪移，時光倒轉，無盡的力量如洪流傾泄而下，卻又克制著沒有傷害到澤林的妖族。在經過數日的較量下，混沌青蓮自身的力量終究抵不過混沌珠攜帶的混沌之力。

同階級的混沌至寶即便殘缺，也發揮出超乎想像的力量！

在滿地落葉下，勝負已分。

白澤的眼神恍惚，臉色幾經變化，才慢吞吞的說道：「鴻鈞？」

這回掌控身體的是善屍！

在善屍的面前，紫衣人臉色蒼白，耗損極大，身型卻站得穩穩噹噹。傳說中的混沌珠從他的手指滑落，掉在地上成為了四顆普普通通的先天靈寶，他已經沒力氣撿起它們。

可是另一隻手撿起了它們，手指顫抖，掌心捧著四顆靈珠。

是楊眉。

頂著巴掌印，楊眉苦笑道：「你真是害慘我了，鴻鈞。」

他哪裏知道鴻鈞有本事把五行珠的封印解開，還融合出半顆混沌珠，這簡直是天道的親兒子啊！

鴻鈞面色平淡，「無奈之舉。」

他轉過身，背對著楊眉，想要去看羅睺那邊的反應。

驟然之間，善屍的眼睛瞪大，撲了過去，「鴻鈞小心啊啊啊啊啊啊——」

鋒銳的戮仙劍穿透了鴻鈞心口，從背後，毫不懷疑。

楊眉依然笑道：「抱歉了。」

鴻鈞的嘴唇動了動，眼睛深深的看著他，裏面有一絲讓楊眉認為是錯覺的嫌棄。

彷彿在說：為什麼動手的是你。

楊眉：「……」

在鴻鈞想要看去的樹林裡發出一聲嗤笑，「果然楊眉殺不掉你。」

在楊眉的目光下，鴻鈞消失在劍下，留在原地的變成了白澤。白澤吐了一口血，臨時頂替本體，又穿心而過的滋味可不好受，「鴻鈞，我和惡屍都幫不了你，你自己解決情債……希望你能……活著……回紫霄宮……」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變得模糊，重創跪地後，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回到了鴻鈞的眼中。

鴻鈞不為所動。

在對混沌青蓮下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代價。

「鴻鈞，你要是死了該多好。」

羅睺站在樹蔭下，看著虛空，彷彿在看消隕的混沌青蓮，「這樣我就不用動手了，皆大歡喜。」

楊眉同情的看了鴻鈞一眼。

他蔫耷耷的拿好四顆寶珠走開這片危險地帶，唉，戴罪立功的機會沒了。

鴻鈞平靜的說道：「混沌青蓮死了，你只會難過一段時間。」

羅睺凝視他。

鴻鈞舒展眉眼，好似水墨畫中的仙人，對著近在咫尺的那人道：「我若死了，你會難過一輩子。」

羅睺一笑，擺弄著腰間的紅繡球，「這種事情，只有等你死後才知道。」

鴻鈞的臉色微變。

羅睺身上散發出聖人的氣息。

在天道的視線陡然落下的剎那，羅睺抬起手，指尖柔軟，「全力一擊，絕不說謊。」

沒有武器，沒有殺氣，卻是世上最恐怖的一種感覺。

他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