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太一出來時覺得氣氛很詭異。

對他熱情無比的狐族，都下意識的往他下半身看了一眼，眼神惋惜。

太一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副樣子，然而在狐族，他和其他狐狸都不熟悉，便出門找到羅睺。羅睺一晚上沒睡好，涼颼颼地說道：「你把狐族給你住的房間燒了，還指望他們臉色好看？」

太一苦笑連連。

他心底產生了隱約的猜測，不過看見羅睺完全沒異樣，他鬆了口氣。

幸好沒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今晚有滿月。」羅睺忽然這麼說道，「狐族性陰，太陰之光有淬鍊妖族內丹的作用。」

太一遠目，自己是三足金烏，月光對他沒有用啊。

羅睺勾起唇，「你得小心了。」

拋下這句話，他就脫離了太一身邊，一襲艷紅，步履輕盈，在白狐的領地卻比任何白狐都尊貴。說他像鳳凰，他少了鳳凰一族的咄咄逼人，說他像紅狐，他又比弱小的紅狐多了骨子裡的高傲。

太一的心頭蹦出一個詞：妖孽。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拖延，夜晚如約降臨，滿月似盤，月華如霜，一道道隱隱綽綽的身影從族地內走了出來。他們有的年幼，有的年長，還有的風華正茂，絕艷無雙，香風四溢，但是此時此刻他們的瞳孔都呈現出妖獸的形態。

沐浴在月光下，不少狐族已經把尾巴露了出來，蓬鬆的尾巴微微搖擺。

妖氣蔓延開來。

比起平時，狐族顯然在這個時候集體有了提升。

作為一隻待在狐族的三足金烏，太一壓力山大，滿月的時候，太陽星隱去，他的力量也會被壓製到低谷。

怪不得兄長說自己不適合來！

這種事情應該讓羲和或者嫦羲來，可惜按照她們的脾氣，未必能與羅睺平安相處。

在距離太一不遠的樹枝頭，羅睺倚靠在樹榦上，目光看著那些被狐族吐出嘴唇的獸丹。每顆獸丹的顏色不同，與元神相連，獨一無二。曾經他沒有感覺這種事情有什麼奇怪，如今想來，不修內丹的盤古會創造妖族，可能是看過他的內丹產生的靈感。

羅睺也有一顆內丹。

混沌沒有日月精華，內丹吸收的全是混沌最負面的東西。

混亂、殺戮、死亡、黑暗。

他相當於混沌世界的垃圾中轉站，過濾一遍，留下一部分有用的東西，剩餘的全部粉碎掉。

這麼一想，挺苦逼的。

羅睺在靠近混沌青蓮時，一度想要吸收混沌青蓮的力量。然而青蓮過於「正道」，氣息純凈，他根本沒有辦法吸收，只能在混沌魔神不知死活地跑來攻擊混沌青蓮後，給那些混沌魔神們「收屍」。

他仰起頭，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回憶，這不是什麼好事。

他應該往前走。

如同斷了鴻鈞的關係一樣，把過去統統斬斷，證道路上豈容兒女情長。

羅睺的臉上浮現境界提升的歡欣笑容，眼角卻濕潤了。

他是真的喜歡鴻鈞啊。

狐族眾多內丹升入半空中，猶如一顆顆閃爍的星子，迎接著月光的淬鍊，這種行為聚集的同族越多越有效果。當狐族的氣息籠罩住整座山，頓時牽扯著大量的月光進入山內，讓狐山周圍一圈的妖族憤怒無比，一點月光都收穫不到了。

太一渾身僵硬。

因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些獸丹都隱隱有圍著他的趨勢。

被幾個獸丹圍著沒什麼，被成千上萬富含神念的獸丹圍著，太一的冷汗從額頭滑落。

這是要翻臉？

他握緊了袖子裡的混沌鍾，只要狐族一有這個反應，就立刻殺出去！

再然後他被獸丹包圍了。

每個獸丹都散發出親昵的味道，像是在垂涎著什麼，親昵而雀躍，太陰之光也被牽扯過來，蓋了太一滿臉。

太一後退一步，「等等……你們……」

他的表情扭曲了。

羅睺成功欣賞到無數發情的狐狸追著東皇太一的場景。

陰氣過盛的時候，碰到一個散發著太陽味道的人，肯定忍不住靠近，陰陽平衡嘛。

整個狐山混亂無比，硬是把東皇太一逼得露出了本體，飛向天空，把太陽星拉了出來。一時間大半夜的日光照亮大地，夜生動物們懵逼地看向天空，怎麼回事，今天不是滿月的日子嗎？怎麼有兩個大太陽！

沐浴在日光之下，眼前大亮，羅睺才張開嘴，將萬狐丹從口中吐出。

比太陰之光更加陰煞的力量驅趕了空氣中的陽光。

狐狸們的動作一滯。

神智恢復，感受到無法違逆的召喚。

他們腳步踉蹌地靠近一棵參天大樹，羅睺斜倚在樹枝上，在所有得道的狐狸中央，神色冷淡，無喜無怒。

萬狐跪拜！

此時此刻，他就是洪荒狐族的王！

羅睺朝天空抬起手臂，紅袖如水滑落，手腕皓白，五指微張。

「日隱。」

一大一小兩個耀日就被黑夜遮蓋了色彩。

「月出。」

天空射出銀色的光華，被太陽星弄得黯然失色的太陰星再次高懸於空。

遠方的帝俊眯起眼，臉色驚疑不定。

羲和失聲說道：「不可能，太陰星是我和妹妹掌握的地方，外人怎可控制太陰星！」

嫦羲咬牙，試圖奪回太陰星的掌控權，香汗淋漓。

在狐族這座藏著無數美人的山上，羅睺對天說道：「今日，當為狐族之日。」他直視著太陰星，目光再無三十三天外，如出鞘的利劍，張狂嗜血，「太陰，我發誓不奪取你，但你必須聽從我的這句話！」

太陰星一震。

羅睺不要太陰星，自然是要太陽星！

在狐族全體懵逼的眼神下，太陰星把一個夜晚所有的太陰之光全給了狐山。

月光傾泄。

夜色朦朧，如夢似幻。

羅睺彈了彈衣袖，風輕雲淡地說道：「好了，你們繼續玩吧。」

白狐一族的族長覺得自己的膝蓋更軟了。

這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紅狐大能啊！洪荒有幾個人能這般號令太陰星！

洪荒的其他妖族幽幽地盯著太陰星，似乎想要把這個月亮盯出一個洞。倒是太一從天空打了個轉，化作人形回到了地面，他一來到兄長的附近，就立刻把狐山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帝俊。

帝俊嘆道：「你應該多留一會兒，太陰星不知為何把太陰之光全給了狐山。」

太一比他還無奈的說道：「哥哥，我實在無福消受那些狐狸。」

兩兄弟對視一眼。

得了，還是要等羅睺出來再問。

花上半個月的時間，羅睺收編了整座狐山的勢力，他沒有像對待鳳凰族那樣丟到一邊去，而是安排他們未來加入妖族，成為妖族的主幹力量。對於那些不肯服從命令的狐狸，羅睺隻說了一句話：「帝俊和太一有妖族大氣運，亦有統帥妖族之能。」

這句話瞬間點亮了狐狸的野心——如果帝俊和太一能統一妖族，狐族先加入肯定有好處啊！

羅睺實力強的好處顯露出來，大家都相信他的判斷力，畢竟到了一種地步，感應天機不再話下，沒必要用這種事情騙人。再加上羅睺那麼信誓旦旦，性情狡猾的狐狸都被羅睺給忽悠進了妖族這個大坑。

跳進火坑前，狐狸還感動的說：「羅睺大人真是為我族著想。」

羅睺笑而不語。

在狹長的眸子下是冰冷一片的神色。

一個月後出山，羅睺把萬狐丹給了帝俊，帝俊滿腔的怨念之言梗在嗓子眼。

這隻紅狐拐跑他弟弟，卻又給了他無法拒絕的「禮物」。

羅睺視若無睹的提議道：「不如利用各族的寶物煉製一把招妖幡，招盡天下妖族，招妖幡一出，天下妖族莫敢不從。」

帝俊的心頭火熱，「好！」

倒是太一猶豫的看著羅睺，問道：「失去萬狐丹，你會被狐族為難嗎？」

羅睺戲謔的說道：「我和狐族族長說了，萬狐丹是聘禮。」

太一愕然，「聘禮？誰的？」

沒等太一反應過來，帝俊把他的弟弟拉到了身後，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做夢！」

羅睺嫌棄的看向如臨大敵的帝俊，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是來給狐族的一個子弟下聘禮，他瞧上了你們手下的白澤，你們給不給？不給就把萬狐丹還給我。」

帝俊：「……」

太一：「哥哥，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

帝俊心酸，還不是怕你被這隻狐狸給拐走，你竟然不領情！

「此等喜事，我要去問白澤。」帝俊沒有當時做出決定，萬狐丹固然重要，軍師的意見也很重要啊。

羅睺含笑的同意了。

待帝俊把太一也給帶走後，他的臉色冷下來，「白澤？你若不是鴻鈞的善屍，我就饒過你，你要是……就給我乖乖嫁到狐族來吧。」憑著狐族的情報，他打聽到帝俊的手下多出了一個仙風道骨的白衣道者，手持羽扇，天上地下無所不知。

這個形象被描述出來，羅睺立即想到了善屍。

抱著寧可殺錯也不放過的心思，他找了個借口，讓狐族一個人假裝追求白澤，再借萬狐丹的名義把人給定下。

澤林的另一頭。

白澤抱著一個聯繫紫霄宮的鏡子在哀嚎，「鴻鈞，你要害死我了！」

鴻鈞眼眸闔著，「是你不改變外表。」

白澤欲哭無淚。

他改了臉！但是羅睺不相信他的面容，依舊要他嫁給狐族。

這是怎樣的報復心理啊！

「要嫁你嫁，我這輩子隻修道，不問情。」白澤放下心虛的狠話，未料鏡子裡的本體頷首，「善。」

手一抖，白澤摔破了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