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盤古殿上出現詭異的一幕。

在古老的盤古雕像下，一個紅衣人抬頭盯著雕像的臉猛看，狹長的眼睛瞪圓了不少。

巨人般的雕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著下面。

目光如炬。

帶來實質化的威壓。

如果仔細去看，「盤古」的右眼是石頭的顏色，左眼卻是淡淡的紫色，好似奇怪的東西填塞了眼眶。雕像的五官在鬍子渣下看不清，但是混沌魔神裡只要不保持奇形怪狀的原型，大家化形後長得都不會低於水平線。

在聽見盤古幻覺般的聲音後，羅睺訕訕地收回了去拿寶物的手。

【盤古？】

那道聲音沒有回應他，盤古殿寂靜無比，供奉盤古的香燭在靜靜地燃燒，輕煙在大殿內盤旋。

盤古殿的後方是十二祖巫的住所，一旦這裡發生什麼異常，十二祖巫都會在第一時間得知情況，並且出來驅趕羅睺。羅睺雖然不懼怕十二祖巫，但是在盤古雕像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去欺負這些後輩。

按照年齡來算，盤古都比他小很多，誰讓盤古是出生最晚的混沌魔神。

最小，也最強。

混沌青蓮孕育了不知道多久，才誕下了盤古。

以羅睺這種連昆崙山都會提前去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去找混沌青蓮，看看尚未誕生的盤古。混沌青蓮在孕育盤古的時候，其他混沌魔神都不知情，所以羅睺以「我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晃過去，很成功的在混沌青蓮上寫了幾個字。

【到此一遊。】

混沌青蓮直接用蓮葉扇飛了他。

羅睺卻不在意混沌青蓮的對他的排斥，隻當作是它懷孕太久，脾氣太糟糕。他時不時地會過去看一眼混沌青蓮，或者給它帶一點營養品，他想以盤古的出生為界限，確定混沌世界的命運。

說起來他還摸過混沌青蓮的「肚子」呢。

「兒子。」

這麼厚顏無恥的話，也只有羅睺這種肆無忌憚的人可以說的出口。

即使——混沌青蓮從來沒承認過。

也正因為這些舉動，他把混沌青蓮的好感度刷了上去，盤古對他很友善。甚至於在鴻鈞險些命喪盤古之手時，羅睺插入戰局救下鴻鈞，盤古都假裝沒發現，繼續毆打其他混沌魔神，逼他們交出證道之基鴻蒙紫氣。

過去的種種在腦海裡像幻燈片閃過，光陰匆匆，說不出的懷念和對過往的追憶。

羅睺及時停止了這份沒意義的想法。

不對！

他按住額頭，驚怒交加，發現這是記憶被翻開的跡象。

死物一樣的盤古雕像這才有了反應。

「他」的左眼微動，形如蓮子，色如紫玉，與羅睺體內收服的十二品滅世黑蓮形成奇異的聯繫。

這樣的對峙持續了好一會兒，羅睺隨時都戒備著盤古的出手，他知道自己和盤古之間的一絲善意，早就滅絕在開天大劫那裡。盤古要他體內的鴻蒙紫氣，羅睺怎麼可能真的毫無怨言，那是他的力量、他的根基！

盤古為了證道，粉碎了整個混沌世界！

羅睺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與證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名……字……】

【盤古？】

【盤古。】

【你在發什麼瘋？】

羅睺在心裡不斷說話，試圖問出原因，腳步卻不動聲色往門口撤退。

是不是一縷殘留真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是洪荒，傷害真靈，天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不周山倒塌，巫族滅絕的待遇可是板上釘釘。

【父。】

一句話，暫停了時間一般。

羅睺的目光獃滯，各種盤算落空，彷彿還能聽見算盤珠子跌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望著「盤古」的雕像。

是不是聽錯了？

「盤古」的雕像像是活過來了，雕像的嘴巴無聲地開啟，用意念說話。

【父……親。】

「……」

一人一雕像再次陷入了謎之寂靜裡。

巫族的人都人高馬大，屋子便建立得極為空曠，當通天揉著後頸在椅子上醒來，「呼——」不良睡姿的下場，哪怕是神仙也得身子骨一陣僵硬，需要活動一下才能恢復舒坦。

通天看見罪魁禍首站在窗戶前，目光還在眺望遠處的盤古殿。

巫族的部落沒有搬出不周山的山地，所以夜晚的光芒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燈火。這個自稱長輩的人站在陰影處，紅衣也黯淡了很多，在夜色下少了張狂的妖冶，從熱烈的火變成了深潭下的水。

他就像是亙古以前的存在。

星辰都不如他所經歷的歲月，大地都不如他腳下踩過的風霜。

通天沒有計較自己被打暈，感興趣地探究起羅睺的身份，「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的傳承記憶裡沒有你。」

羅睺轉過身，紅袖掩唇，又回到了笑意盈眉的樣子，讓通天心底一陣失望。

這傢夥一笑起來就沒有半點仙氣！

羅睺上下打量著通天，悵然若失，「也許我是你的爺爺呢。」

通天：「……」

還爺爺，你就胡謅去吧！

被人這麼隨便打趣，通天本來以為自己會發火，可是卻一絲火苗都冒不出來。

他有些震驚。

羅睺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弱，湊近通天，眉眼彎彎，「有沒有感覺到我很熟悉，紅色也很好看呢？」他總是喜歡以鼻音作為結尾，尾音上翹的時候格外的風流多情，讓人心裡產生酥酥麻麻的感覺。

通天對美色沒什麼感覺，順著他的話思考，「確實一開始有些熟悉，不過我不怎麼喜歡紅色，我喜歡青色。」

羅睺見他這麼認真地回答問題，忍不住又摸了一下他的頭，好乖。

通天這回炸了，「不許亂碰我的頭！」

青年英氣的面容皺起，劍眉斜飛入鬢，眸似出鞘的寶劍，再內斂也有一種銳利激昂之感。

羅睺無辜笑，他本來對三清的感官源於上輩子的小說，那個時候寫文，通天可是大多數穿越者攻略的對象。通天就像是繼承了盤古所有感性的一面，重情義，為人豪氣護短，脾氣又直又炸，與他的兩個哥哥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情，最後也不會落得截教門徒盡散，黯然回歸三十三天外。

同樣，世人反而更加喜歡通天教主。

有教無類。

這份心胸不論放在哪個時代，不論成功與否，都是值得人讚賞。

「好了，明天就準備離開巫族吧。」

羅睺不再戲弄通天，決定把對方送回昆崙山，這種脾氣下山，被人拐了都不奇怪。通天本來就沒打算停留在巫族，那個巫族美女更是讓他煩躁，「走就走吧，我下次再也不來巫族了，巫族的風氣真糟糕。」

在正宗的盤古嫡裔眼中，十二祖巫擁有盤古大神的精血，也算得上盤古後裔。但是他們非但沒有集中精血的力量，專心修道，還去不停地稀釋得到的精血，將血液的力量用來繁衍巫族。

本末倒置！

種族的實力再強又如何？龍鳳麒麟三族的下場就擺在前面！

通天離開巫族前都是保持不忿的心情。

羅睺不懷好意地刺激了一句：「聽說巫族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可以凝聚盤古真身，當真是威風無比。」

通天的臉色黑了許多。

羅睺一副好奇的樣子，眸中閃爍著隱隱的趣味，「三清難道沒有這種類似的招數嗎？」

通天悶悶的說道：「有，但根本沒有意義。」

盤古隕落後，元神一分為三，為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上清通天。

他們若是融合為一，自然是盤古的全部元神，以及擁有全洪荒震驚的三成開天功德。可是真正的盤古已經死了，估計連天道都不會知道融合出來的是「盤古」還是新的混沌魔神。

羅睺和通天走後沒多久，巫族的盤古殿內爆發出兩聲震天的怒吼。

「是誰把雕像上的眼睛挖走了！」

「賊子爾敢！」

盤古殿後面閉關潛修的祖巫都被他嚇了一跳，聽說雕像出問題，他們紛紛走出來看情況。

「什麼情況？」

「我去看看，祝融在前面大喊大叫。」

「雕像出了問題嗎？」

「快走！」

在盤古殿上，十二祖巫齊聚往日祭拜的雕像前，突然氣得大腦充血。

威嚴的雕像如今殘缺不全，左眼只剩下空洞！

後土反應過來後，急忙傳音對族人說道：「攔住巫族的出入口，不允許任何人外出！尤其是外族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到盤古殿外。

後土心中一突。

隨後她和別的祖巫就聽見滕萇驚呼道：「後土大姐，我帶來的男人不見了！」

祝融的雙目赤紅，赤腳從盤古殿中走出，把殿外的滕萇嚇得一個激靈。祝融脾氣火爆，毫不猶豫地說道：「這個時候不見了，肯定是賊子！那個傢夥是誰，滕萇你說！」

滕萇哆嗦著嘴唇，祖巫對大巫的威壓讓她選擇跪下。

「祝融大人，我不知道——」

祝融如蒲扇般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滕萇隻感覺到腦袋懵住，身體往後飛去，砸穿了幾棟房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大口地嘔血。

後土趕來扶住她，往她體內注入溫和的力量，抬頭斥責祝融，「哥哥，你要遷怒也得問清楚原委，怎可對族人這麼做！」祝融此刻怒火三丈，哪裡會在意滕萇的死活，他飛快的往不周山外跑去，想要抓住毀壞盤古雕像的混蛋！

向來理智的句芒頭疼不已，「帝江，你速度最快，馬上給我攔住祝融！」

帝江化作人面鳥身，背後的翅膀一扇，飛出了不周山下。

一時間，巫族內亂成一團。

可是不僅是暴躁的祝融，還是速度最快的帝江，他們都沒有找到那兩個外族人的下落。

三十三天外。

羅睺在把通天安全送回了昆崙山後，就來到了他目前不太想來的地方。不過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還是收回了困住紫霄宮的誅仙劍陣，臉色複雜地走入紫霄宮。

紫霄宮大殿，盤坐在雲床上的鴻鈞生出感應，手上執著的玉碟收起。

他闔著的眸子打開，「羅睺。」

平靜無波。

他此時已經結束了閉關，自我的執念也找到了斬去的靈感，可謂是一順百事順。

見到羅睺提前出現，倒是意外之喜。

羅睺跨入大殿內，冷靜的說道：「先給我屏蔽天機。」

鴻鈞按他的話做了。

於是羅睺拋下了一個驚雷般的消息，「我去了一趟巫族，結果多出一個兒子，找你幫我看看真假。」

鴻鈞：「……」

他握著造化玉碟的手捏緊。

才分開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給我多出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