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從未有外人踏足的崑崙宮，此時多了一個正在喝茶的人。

火氣慢慢消失。

羅睺的臉色比剛來的時候好轉很多。

不得不說老子沏茶的手藝很好，用靈泉為引，靈石為杯，真火慢燒，再加入一些特意種植的茶果，工序複雜卻又賞心悅目，讓羅睺看了一眼就決定要多喝幾杯，好讓自己沒有白來一趟昆崙山。

通天在神念尋找失敗後，頹喪了一下，原以為自己的修為已經算一流，結果連個人影都找不到。他打起精神，鬥志昂揚地說道：「羅睺，你要找的人跟腳是什麼，我問問昆崙山的山靈，肯定能找到！」

元始也失敗了，默默看向了座位上的紅衣人。

本體？

羅睺摩挲著茶杯，鴻鈞的跟腳是混沌元氣，但是這種事情怎麼能在三清面前說出來。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根白髮，溫柔地說道：「這個可以嗎？」

通天眼睛一亮。

有頭髮，比知道跟腳更有用！

元始和老子看見通天單純地跑去找人，心裏齊齊一嘆。

其實比起找到那個紫衣道人，他們更想知道對方的來歷，為何會有這麼厲害的修為。就算沒有寶物也無所謂啊！昆崙山都是他們的地盤，慢慢搜總能找到十二品凈世青蓮的下落。

老子內心想要揪通天的耳朵，麵皮維持住淡定自若，「閣下來自何方？」

羅睺揮手打斷了他的問話，「有浴池嗎？我想沐浴。」

「有。」

老子頷首，示意元始帶他前往崑崙宮的浴池。

崑崙宮內外都有陣法，羅睺懶得和元始那樣慢吞吞地繞圈子走，感應到哪邊有乾淨的溫泉水後，他直接用手抓住對方，兩人消失在原地。當元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就看見自稱羅睺的紅衣人跨入浴池，泉水浸泡了紅衣，勾勒出男性挺拔的身材。

元始目光移開，盯著旁邊的花花草草，非禮勿視。

「出去。」

羅睺可沒興趣讓別人站在旁邊。

元始沒有反駁地走開了，畢竟監視一個實力比自己強太多的人，實在吃力不討好。

剛走出去，他就看見光芒一閃，自己的三弟腳步搖晃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然後嗷的一聲捂住了臉頰，不讓他看見鼻青臉腫的模樣。元始無法直視他的賣蠢行為，走過去抓住了妄圖逃跑的通天。

「怎麼回事？」

「我找到了……他揍了我一頓，把那根頭髮絲還搶走了！」

通天一提這件事情就氣炸了。

元始見他的表情，就差不多把前因後果猜到，眉心皺起一道深痕。

通天反而抓住他的手，淚目道：「二哥，你給我報仇啊！」

他們兄弟兩個說話的聲音不大，耐不住隔牆有耳，羅睺輕輕鬆鬆的就聽完了通天的訴苦。羅睺心想，鴻鈞肯定不知道通天未來是他徒弟，否則不會這麼簡單粗暴的把通天得罪了，雖然師傅揍徒弟沒什麼，可是通天還沒有拜師啊！

推算到大概會發生怎樣有趣的一幕，羅睺忍不住笑出聲。

「呵呵——」

鴻鈞，你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吧。

牆壁外，通天已經堅定地說道：「二哥，你不幫我報仇就算了，怎麼可以阻止我去尋仇，我發誓我一定會打敗他，讓他明白我的厲害！」此話一出，元始完全來不及阻止，天道就應下了通天的誓言。

元始麵皮抽搐，「通天！你在胡鬧什麼！」

通天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往宮殿外的大哥那邊跑去。

二哥不幫他，還有大哥呢！

元始也想追過去，但是腳步一停，生硬的對一牆之隔的羅睺說道：「讓你見笑了。」

羅睺笑道：「通天率性坦蕩，你越是阻止，他就越是想去做，倒不如學學你大哥老子的方法。」

元始愣住。

這個人才第一次見他們，怎麼就摸清楚了老子和自己的脾氣？

水聲嘩啦，羅睺從浴池裏走出來，穿上芥子空間裡的新衣服，把鴻鈞殘留的味道洗了個乾淨。他推開沒有多少遮擋意義的門，饒有深意地說道：「我說了，我是你們的長輩，對你們很了解。」

元始瞥了他一眼，沉默的往前走去。

他的答案是——

不信。

崑崙宮內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元始走在前面，卻感知不到後面的人半點，心裏有些發毛。羅睺踏地無聲，紅袖在空氣中甩過時也毫無聲音，他的呼吸蘊含著某種奇異的規律，境界不如他的人很難感應得到他。

當然，羅睺不否認自己是在故意嚇他。

算是某種遷怒了。

誰讓你未來是鴻鈞的二弟子，既然如此，就代替你師傅受過吧。

元始時而無法感知到他，時而覺得脖子後面有呼吸聲，汗毛炸開，走路的姿態僵硬得如同石頭。像是憋著一股氣，元始死活沒有回過頭，直到出了宮殿見到陽光，他才覺得陰風陣陣的後面暖和起來。

元始破天荒的主動找起了話題，「你還有其他的物品嗎？」

羅睺勾起唇，「有。」

作為鴻鈞的道侶，他怎麼可能沒有其他的東西，鴻鈞的血，鴻鈞的衣服、褻褲，他應有盡有。

當通天看見他隨手就能提供這些親密物品時，他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難道你和他的關係很好？」老子在旁邊扶額，顯然通天沒有聽到羅睺之前追殺紫衣人時說的話。

他輕輕拍了一下通天的手臂，讓通天閉嘴。

老子的威信力不錯，通天沒再說話，而是由他開口問道：「閣下和道侶是發生了矛盾嗎？」

通天下意識鼓起臉頰。

居然是道侶！

羅睺壓下去的火氣竄起，臉上的笑容多出大量陰影面積，「他啊，離家出走。」

老子一臉平靜，「哦。」

這回找到了蹤跡，老子就沒讓通天過去挨揍，把定位的地方告訴了羅睺。羅睺二話不說就殺了過去，通天急忙喊道：「我也去！」他拉住了羅睺的衣袖，兩人瞬間離開了崑崙宮的保護範圍。

元始心累道：「大哥，你就不阻攔一下通天嗎？」

老子端起剩餘的茶輕抿，「堵不如疏，讓他去玩吧，這裏是昆崙山。」

沒有人能在昆崙山殺死通天。

在老子的放養式教育，和元始的嚴厲管教下，通天成功養成了會看人臉色的好習慣。這邊在山林中急速飛奔，通天都沒有再說一句紫衣道人的壞話，而是憋足勁的努力跟上羅睺的步伐。

羅睺抵達某一處後，直接用力量籠罩住他和通天，「小心一點，他應該在附近。」

通天嚴肅的點頭。

搜尋過後，羅睺和通天都一無所獲，通天泄氣道：「這個人的躲藏功夫這麼厲害嗎？昆崙山的靈脈都無法直接找的人。」

羅睺的腦海閃過一絲靈感。

靈脈都找不到——

「我知道他在哪裏了。」羅睺眼中森冷，從衣袖下拿出紅繡球，「十二品凈世青蓮沒有出世，它生長的地方會被遮掩起來，無法靠尋常方式找到，所以我們只需要找凈世青蓮就可以了。」

通天看到紅繡球，羨慕的說道：「這個靈寶上有功德。」

他眼饞他大哥手上那個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好久，可惜擁有功德之力的法寶難尋，非機緣不可得。

羅睺淡定說道：「這是我結婚的功德。」

通天懂了。

敢情上次掀起洪荒結婚熱潮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個啊。

不知道危險已經緊逼，鴻鈞來到無意中找到的十二品凈世青蓮旁，吐了一口氣，緩和一下被羅睺追殺的疲憊。蓮花在微風中搖曳，散發出淡淡的蓮香，讓盤坐在旁邊的鴻鈞想起了自家道侶。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羅睺——

黑到骨子裏了。

鴻鈞把造化玉碟從虛空中拿出，如果可以，他很想把這個混沌至寶碾碎。

忍住，不行——這是成聖的東西。

「混沌青蓮，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鴻鈞看著陷入休眠狀態的造化玉碟，再看一眼沒有開天功德，不受天道庇佑的十二品凈世青蓮。同樣帶有「青蓮」二字，兩者的地位截然不同，一個是二十四品，一個是十二品。

他可以輕鬆的掐死十二品凈世青蓮，卻無法毀去混沌青蓮留在造化玉碟內的意識。

不過，他不會讓羅睺知道混沌青蓮還活著。

這朵蓮花必須死！

鴻鈞手執造化玉碟，專心感知起造化玉碟和自己之間的聯繫，想要恢復欲/望，就要把禁製破除。有過成功的例子後，他對於自己是否會恢復很有信心，準聖時期不行，那就成聖，再用聖人的力量揪出造化玉碟內的意識。

心思縝密而冷靜的鴻鈞，清空思維後，不知不覺進入閉關狀態。

半個時辰後——

羅睺無聲無息的從一個地方走進來，凈世青蓮的蓮花輕顫，感覺到這個人和滅世黑蓮的關係。

所以它假裝沒看見。

羅睺撫摸它嬌嫩欲滴的花瓣，輕嗅蓮香，無聲的贊道：「真乖。」

十二品凈世青蓮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略羞澀。

羅睺放開蓮花，目光飄向闔眸打坐的紫衣道人身上。

山美，水美，在蓮花附近的鴻鈞更是出塵，如同置身於水墨畫裡的仙人。

很好，找到了。

他從鴻鈞背後靠近，距離極近之時，鴻鈞手上的造化玉碟突然飛射過來，化作一道快到無法想像的青光，沖向了羅睺！可是在它沒飛出手臂範圍的時候，鴻鈞就如隨手拈花一樣的把造化玉碟握住，不帶煙火氣的拿回屬於他的寶物。

羅睺擰起眉頭，不明白他葫蘆裡賣什麼葯，「為什麼造化玉碟往我這裏跑？」

鴻鈞平靜以對，「它感應到了你的出現。」

「挺會護主的啊。」

羅睺反諷了一句，絕不承認自己偷襲失敗，將所有的殺氣鎖定在鴻鈞身上。

在他手上，紅繡球滴溜溜的轉動，像是會走動的小型炮彈。

「還想逃嗎？」

「不逃了。」鴻鈞站起身，在紅繡球的強大威脅下，面不改色的應對惱火的道侶，「我已斬去惡屍、善屍，本我，隻待三屍合一，成就聖人之位，你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羅睺初聞斬三屍，油然而生一陣喜悅，隨即臉色沉了下來，掩蓋住剛才不該有的情緒。

「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

「再來一次。」

「不要。」

被道侶狠心拒絕，鴻鈞眉眼蒙上一絲憂愁，張開雙臂，表明不會躲避攻擊。

「你要打就打吧，只要你能出氣。」

「……」

羅睺的話都被堵在嗓子眼。

這種示弱的情況下，誰打得出手啊！

不，有的打得出手。

凌厲的劍氣從後面劃來，比羅睺晚到一步的通天充分表達出「復仇」的急切心情，「羅睺，你讓開！」

羅睺轉身輕巧的跑到了旁邊去，隨後笑吟吟的觀看洪荒大戲——通天大戰鴻鈞。

「撲通」一聲。

通天被鴻鈞丟進了孕育十二品凈世青蓮的汙泥裡。

羅睺在旁邊涼涼的說道：「這是你孫子。」

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