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隨著盤鳳的死，來到不周山的鴻鈞心有所感地望向遠方。

但凡洪荒的大能，在感覺到最後活著的盤鳳都死後，在此刻都心頭劃過一絲感慨。龍鳳、麒麟三族割據洪荒這麼多年，搶走了那麼多靈寶靈物，到最後卻落得如此地步，當真是大劫之下任你修為多強都沒有用。

鴻鈞沒有把注意力再放在盤鳳身上，而是盯著如同遭到搶劫的昔日府邸。

羅睺來過。

這是肯定的事情。

他走入府邸的防禦陣法內，靈氣拂過他的白髮和道冠，紫衣清逸，宛若不染俗世的道者。然而這份沉穩，在看見被丟在地上的衣服時，頓時只剩下滿滿的無奈，他差點想呵斥羅睺幼稚的行為，可是羅睺已經不在身邊，對方拿他的衣服泄憤也沒有辦法。

把凌亂的府邸整理了一遍，鴻鈞回望四周，都能記起當年和羅睺相處的點點滴滴。

道侶不在，離家出走了怎麼辦。

找回來。

從袖子裏拿出一根黑色的頭髮，掐算能力一流的鴻鈞以它為牽引，算起羅睺的下落。天機依然被蒙蔽，看來羅睺動用了先天至寶來攪亂了關於他的事情，鴻鈞心頭閃過一絲靈光，不再去追尋羅睺的下落，改為掐算盤鳳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同樣查不出來，能屏蔽他的掐算，唯有修為和寶物在他之上。

羅睺很可能和盤鳳待在一起。

就在鴻鈞有些不悅的時候，似乎羅睺收手了，混亂如一鍋粥的天機首次出現萬裡無雲的明朗。鴻鈞順著思路去查，盤鳳死於一座東海海域的島嶼之上，剩餘的氣息全無，唯一能看清楚盤鳳是遭到囚禁後死的。

鴻鈞：「……」

他的道侶把盤鳳關起來了？

心感不妙，他知道羅睺不是那種喜歡插手大劫的混沌魔神，盤鳳是強弩之末，根本不值得救！

東海，滅世黑蓮飄啊飄地蕩漾在海波上。

羅睺抬起頭，感知到有誰在費盡心思地查他，輕哼幾聲，除了鴻鈞還會有誰。

他繼續低頭看著蓮台上擺著的兩個蛋，視線透過蛋殼，看見裏面一個金燦燦的羽毛，一個五顏六色的羽毛。也難怪盤鳳氣炸，鳳凰羽毛色澤艷麗如火焰，羽毛尾端帶著淺淺的金色，端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可是這兩隻小崽——

羅睺從嘴裏吐出兩個字：「真醜。」

兩個蛋忽然滾動了到羅睺的身邊，彷彿在反對他的意見。

羅睺修長的手指一撥，就讓兩個蛋圓潤地滾到一邊，撞在黑色的蓮花花瓣上。

這種事情樂此不疲。

滅世黑蓮看到主人這麼玩蛋，呸、是這麼玩盤鳳的兩個蛋，放軟了花瓣的硬度，沒有讓它們撞出裂縫來。本來以為是漫無邊際的在東海上晃蕩，沒想到他的主人在烏雲遮擋住太陽星後，掃興地說道：「去太陽那裏。」

滅世黑蓮從東海海域飛向了萬裡之上的高空。

礙於速度太快，不小心好像差點撞到人，「哎呦！誰跑這麼快啊！」

羅睺瞥過那一縷紅雲般的氣體，裏面有一個人影在摸腦袋。他把支著臉頰的手放下，臥躺在蓮台上，紅衣在蓮花中時隱時現。兩個蛋再次滾到了他的身邊，還特意拱了拱羅睺的腹部，發出委屈的意識波動。

羅睺不解地擰起眉頭，「有什麼事情嗎？」

可憐兩個蛋才剛出生不久，完全無法說話，只能不斷用動作來表達意圖。

羅睺懶得分辨它們的想法，眺望前方，「太陽星到了。」

一手一個，羅睺就把兩個蛋往金燦燦的太陽裡丟去，在他看來，鳳凰乃混沌之火化形，她的孩子肯定需要高溫才能孵化。頓時兩道淒厲的聲音在蛋殼裏響起，聽得人雞皮疙瘩全部出來了，滅世黑蓮的花瓣顫動，被聲音嚇得不輕。

主人，今天是要吃烤鳳凰蛋嗎？

吸溜——

好像味道不錯？

羅睺挑選的位置非常「好」，溫度比太陽星的其他地方都高，火影的顏色紅到發紫。

不到片刻，蛋殼表面出現燒焦的味道。

很香。

一個頭戴金冠的年輕人從火焰聚集的地方走了出來，面色如玉，完全不懼怕四周的太陽之火。他四處張望，尋找著剛才把他驚動的聲音，「哪裏來的幼崽在尖叫？」

當他抱起了兩個燒得滾燙的蛋，為它們掩去火焰後，一陣無語。

「道友，它們不適合太陽星。」

「……」

羅睺深沉臉，盤鳳的兒子不適應火焰？三等殘廢啊！

紅袖掩鼻，羅睺的另一隻手略帶嫌棄地去接兩個蛋，「他們的長輩與火有緣，本座還以為它們能繼承一點能力。」

太一鬆口氣說道：「它們雖然沒有火焰的能力，但是能夠本能地抵禦太陽精火也實屬不易。」

其他沒出殼的幼崽被丟在太陽星上，絕對必死無疑。

說完這番話，太一打量著這個漂浮在太陽星外的道友。黑色的蓮花擋住了大半的視線，蓮香心曠神怡，可見不凡之處。在裏面臥躺的人伸出手，紅色的衣袖寬大輕盈，膚色瑩潤，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只見他手指微張，輕輕把兩個蛋招來手掌邊。

太一的心神輕晃，覺得眼前看不清容顏的紅衣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

稍後他就斂去了這份異色，匆匆告別了羅睺。

滅世黑蓮上的羅睺冷冷地注視著他的離開，自己是殺戮之體，會被吸引的傢夥也未必是善類。

三足金烏。

就是不知道是哥哥，還是弟弟。

沒有把三足金烏的事情記掛太久，羅睺思緒一轉，讓滅世黑蓮帶他去太陰星。還未到太陰星，纏在他腰上當腰帶的先天葫蘆藤就出現了反應，羅睺瞭然一笑，知道十大靈根之一的月桂就生長在太陰星上。

相比太陽星的炙熱，太陰星的溫度比較平常，還透著清涼的感覺。

他踩在太陰星的土地上，頗有新奇之感。

在記憶裡，前世的人類也登上了月球，可是那個月球荒蕪一片，根本無法自動發光，與眼前不斷閃過銀色流光的太陰星完全無法比較。把受到過高溫烘烤的兩個蛋放在地上，羅睺命令滅世黑蓮看守住它們，自己就前往了太陰星的內部。

關於嫦娥奔月的神話傳說在他腦海裡出現，月桂樹佔據其中寥寥無幾的描述。

羅睺沒那麼心急，在四周轉了一圈，確定太陰星無主，便直奔靈氣最濃的地方。直到真正見到月桂，他才看見有一個白衣美人倚靠在其上，眸光憂愁，足下晃蕩在半空，柔軟的羽扇執在手上，纖弱無骨。

一個能讓人聯想到嫦娥性轉的傢夥。

羅睺的表情凝固。

對方看向他，在羽扇下哀嘆著說道：「為了找尋你，他連我都喊出來幫忙了。」

羅睺轉身就走，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

「不許走。」

他不理會。

「你再走一步，我就把本體喊來。」

有本事你喊啊。

「你差別待遇！」

這話學得不錯，看來平時自己和鴻鈞聊天的時候，對方聽到不少。

剛才還在月桂樹上的白衣美人輕飄飄出現在羅睺面前，羅睺的臉色不太好看，揮了揮衣袖，「走開！」

美人露出疑惑之色，唇角挑起弧度，「你和鴻鈞鬧翻了？怎麼見我是這樣的反應。」

羅睺冷漠地說道：「本座不想見到任何和鴻鈞有關的東西。」

對方將羽扇從下半張臉放下，眼睫微動，與鴻鈞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出現，氣質卻截然不同。他沒有應下「東西」的說法，而是喟嘆道：「羅睺，要說誰和他的關係最密切，莫過於你自己了。」

羅睺不想和他玩狡辯，往滅世黑蓮的方向走去，兩個蛋見他到來，一路從細沙般的地面滾到了他的腳跟前。

白衣美人定睛一看，撲哧地笑出聲，「你生的蛋？」

羅睺扭頭看向他，忽然笑得如春日般柔美，波光瀲灧，眉梢飛上一絲艷色的情意。

「是本座的孩子啊。」

「……」

「本座當然生不出蛋，但盤鳳生得出就行。」

「你……在開玩笑？」

鴻鈞的善屍露出震驚的表情，無法想像羅睺會拋棄鴻鈞，和盤鳳攪合到一起。

羅睺把兩個幫忙助攻的蛋抱了起來，拋下善屍，乘坐滅世黑蓮離開太陰星。既然鴻鈞的分/身趕到了太陰星，月桂樹也沒指望染指了，那傢夥現在遵從天道的安排，絕不會讓他去動鎮住太陰星氣運的月桂樹。

待羅睺走後，善屍回過神，立刻把自己得知的事情共享給了本體。

正在洪荒大陸上找羅睺的鴻鈞停下腳步。

他的臉上閃過怒色。

不管是真是假，羅睺都不該拿盤鳳來插足他們之間的矛盾。

不承認自己其實心塞了的鴻鈞根據善屍的提醒，往太陰星的方向去堵羅睺，遠遠地看見了滅世黑蓮的影子，對方壓根不為自己停留下來。鴻鈞的臉色清冷，直接從儲物空間裡拿出一件先天至寶，投擲而去，打翻想要逃之夭夭的滅世黑蓮。

沒了蓮花托住自己，羅睺從中跌落下來，紅衣黑髮，風聲瑟瑟。

鴻鈞身影一閃，雙手接住他的身體。

隨後，兩個蛋從高空也落了下來，正要砸中他，卻被鴻鈞完全漠視地閃避開。

羅睺漫不經心地說道：「它們要是死了，你也不用來找我。」

有這句話，鴻鈞怎麼可能讓蛋死掉，用力量抓住了往洪荒大陸掉落的兩個蛋後，他把它們漂浮到羅睺的身邊。沒等羅睺打算刺激他一句，鴻鈞就率先放柔了態度，像是商量今晚吃什麼一樣的說道：「要煮著吃，還是烤著吃？隨你。」

羅睺：「……」

小心眼的男人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