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場內各大宗門中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搞什麼鬼？

就在秦昊陽用自己領悟出來的劍理折服了枯劍叟，枯劍叟即將賜劍傳道的節骨眼上，竟突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這不是來搗亂麽？

再說了，跟秦昊陽論劍？開什麼玩笑！

秦昊陽雖然年級不大，但是在劍道上的造詣，卻是許多天啟境強者都不如的，到底是誰如此大言不慚，難道不怕自取其辱麽？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著聲音望去，發覺水月靜軒一眾門人的旁邊，正站著一個年輕人，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絲毫不懼。

「咦……竟然是他？！」

場內，突然有人望著郝仁的臉，發出了一道驚呼。

「他是什麼人？」旁人問道。

「你們不知道麽？此人正是之前在瑤池仙境之中，超越劍君大人、衝到了千百年來無人企及的百米深處，頓悟了九品蓮台上古天地法相的那個絕世天驕！」有人開口說道。

「是啊……不僅僅如此，在瑤池大會擂台戰中，他還與大衍聖地的大弟子楚雄進行了一場豪賭，楚雄等人不僅僅輸給了他五萬靈石，而且還將太虛元甲都輸給了他！」

聽聞此言，場內眾人望向郝仁的目光之中，不由多了幾分複雜的神色。

之前因為天嵐海距離瑤池仙境距離較遠，所以諸多宗門的弟子，都沒有去參加那場瑤池大會，不過關於郝仁的消息，他們卻是早有耳聞。

無論是以通玄境戰勝神隱境的楚雄，還是超越當年劍君在瑤池中創下的九十米距離，徑直走向百米深處，以及最後領悟了九品蓮台法相，任何一件事情單獨拿出來，在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中都算得上是一件大新聞。

沒想到那位絕世天驕，竟然就這麼出現在這裏！

郝仁的年輕完全出乎眾人的所料，不過最讓他們感到吃驚的，還是郝仁在這個節骨眼上站了出來，要與秦昊陽論劍，這分明就是跟秦昊陽已經太玄劍宗對著乾啊！

也不知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有天大的倚仗！

……

然而就在這時，場內又有幾位北辰派的弟子，指著郝仁說道：「諸位，這位郝公子的神通手段，何止如此？之前他曾經在我們北辰派中，成為千年一降，第一個踏上九重天階的人，而且還從北辰鍾內，頓悟了一門絕世神功！」

此言一出，一下子將郝仁推向了風口浪尖的位置！

要知道，北辰派的九重天階，在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中也是赫赫有名。尤其是在老一輩的天啟境強者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同於瑤池淬體，九重天階考量的是武者的天資和潛力，歷史上凡是能夠踏上第八重的，只要不夭折的話，便能夠成為無上的「君級」強者。

而郝仁竟然能夠踏上傳說中的第九重，就足以證明他的天資非凡。

一時間，場內各大門派的弟子，望向郝仁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敵意，明顯是將他當成了這次潛龍榜之爭的勁敵。

不過，他們心中並不認為郝仁會對秦昊陽造成威脅。畢竟從表面上的實力來看，郝仁不過是神隱境中期的武者，連天啟境的邊緣都沒有摸到，又怎麼可能說得出讓枯劍叟青睞的劍道之理呢？

在巨石之前，秦昊陽則是依舊傲然挺立，身子挺直如同一棵蒼松，絲毫不懼郝仁的挑釁。

就像他出場時所言那般，他秦昊陽，一生不弱於人！

身為劍君之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註定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也許普通人奮鬥終生才能企及的天花板，對他來說不過說地板而已！

而劍君之子的身份，對他而言既是無上的榮光，又是一種無形的枷鎖。

無論他做什麼，旁人都會不經意地拿他跟劍君之間進行比較。

可以說，秦昊陽的一生，都是在劍君的陰影下生存，在極度自負的背後，隱藏的是極度的自卑。無論他做什麼，都不能落敗，否則便墮了太玄劍宗以及劍君的威名。

對於秦昊陽而言，他唯一需要跨越的目標，那邊是自己的父親，劍君秦天。

除此之外，他不認為同代之中有人能夠戰勝他，無論是埋皇劍塚的無上天驕齊東嶽也好，還是創造出一個個奇跡的郝仁也好，終究會成為他的墊腳石！

一念及此，他望向郝仁的目光中多了一抹不屑，冷聲道：「好！既然閣下有不同的見解，願聞其詳！」

「秦公子，你剛才說，世間有三種劍，凡劍、寶劍、神劍，夫神劍者，劍中蘊靈，奪天地山川之靈氣，日月江河之精華，神劍成，天地動，風雲變色，日月倒懸。」郝仁娓娓道。

「不過——」

突然他話鋒一轉，繼續道：「在下心中亦有一種神劍，與閣下所言，卻截然不同！」

「但說無妨！」

秦昊陽雖然不認為郝仁能夠說出什麼勝過自己的高見，不過在表面上，還是保持著一副大氣的樣子。

「秦公子，你口中的神劍，不過是有形之劍，就算再怎麼鋒銳無雙，橫行萬裡，千軍易辟，不過是以勇為鋒，以狠為鍔，以威為脊，以毒為譚，一言不合，拔劍相向，上斬頸領，下決肝肺，血濺五步，命喪黃泉。然而——在下的心目中，卻有一把無形之劍，傲嘯於天地之間！」

……

郝仁這番話，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就連秦昊陽也為之動容，沒想到自己所言的神劍，到了郝仁的口中竟然成為街頭匹夫之劍，這讓他心中大怒不已。

若是郝仁接下來所言之「神劍」，不能令他滿意的話，他恐怕會怒而拔劍相向！

下一刻，郝仁高亢無比的聲音再度響起：「無形之劍，劍在心中！以天地萬物劍脊，九州山河為劍柄，日月星辰為劍鞘，人心民意為劍刃，忠孝仁義為劍魂，順應天道為劍道。劍道無常，包容萬物。劍道無形，遊離其外。

此劍一出，天地為陣，雷電為鼓，風雲為旗，神魔為將，生靈為兵，隻手之間，改天換日。是為劍中至尊。開以陰陽，製以五行，無所不能，出之無形，收之無神，縱橫六合，睥睨八方，天地皆破，萬物遁形！在看那有形之劍，何足稱道？

既有此神劍，何為劍客？

義薄雲天、大公無私者，是為劍客！

鐵骨錚錚，威武不屈者，是為劍客！

懲惡揚善、劫富濟貧者，是為劍客！

拋顱灑血、視死如歸者，是為劍客！

手摘日月、力撼崑崙者，是為劍客！

古之劍客，修劍不為己，而為蒼生、為天下，既是劍客，又是俠客！

何為俠客？

俠就是夾，左邊是仁，右邊是義，頭頂灰天，腳踩泥地。只因存愛，所以存恨，只因心慈，所以心悲，只因成王敗寇，所以濟弱扶傾，只因天下無道，所以以武犯禁。

寧知草間人，腰下有龍泉，浮雲在一決，誓欲清幽燕。俠也！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俠也！

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裡。誓欲斬鯨鯢，澄清洛陽水。俠也！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俠也！

即使面對強大的對手，明知不敵，也要毅然亮劍，即使倒下，也要成為一座山，一道嶺，也要用自己的劍，守護心中的正義，雖千萬人吾往矣！」

……

「嗤……」

隨著郝仁話音落下，突然有一道布帛撕裂聲響起，如同有一把利刃出鞘劃過。

初時極輕，爾後愈來愈響，下一刻，郝仁的身上，彷彿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劍氣和俠氣呼嘯而起，響徹天地，刺耳高亢的聲音不絕於耳。

其中凌厲的劍氣如浪、高昂的俠氣似潮，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歇。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這一刻，場內所有人望向郝仁的目光，從一開始的不屑，轉為了前所未有的尊敬、甚至崇拜！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剛才郝仁的那番論劍，所論不僅僅是劍，更是完美地對劍客和俠客進行了闡述。

劍客，未必是俠客。俠客，也未必是劍客。

不過，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郝仁心中的那份浩然正氣，

劍鋒所指，所向披靡。吾為劍客，亦是俠客！

這一份滔天的氣概，無人能及！

原本大家以為秦昊陽那番論劍的高論，已經打動了枯劍叟，不可能有人能夠勝得過他，但是此刻聽到郝仁這番話，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時，之前一直端坐在巨石之上的枯劍叟突然站起了身，暗啞的語氣顯得有些顫抖：

「善！大善！朝聞道，夕死可矣！閣下高見，精妙絕倫，令人拍案叫絕，老朽在此枯坐數百年，終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皆驚，沒想到枯劍叟對郝仁的評價如此之高，而且還稱呼他為「閣下」，明顯是將郝仁當成了與自己相同地位來看待。

這時，一旁的秦昊陽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一對眸子冷冷地盯在郝仁身上。

他原本認為，自己能夠靠著論劍就得到了枯劍叟的青睞，明顯是力壓齊東嶽一籌。

然而就在枯劍叟即將賜劍傳功之際，郝仁卻突然殺了出來，奪走了所有應該屬於他的風頭！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秦昊陽的劍道之理，在郝仁的面前，就像是螢火之光，根本無法與日月爭輝！

他剛才還說過，自己一生不弱於人！

然而現在，冷酷的現實卻將他打回了原形。秦昊陽生平以來第一次，嘗到了落敗的滋味。

但這時，巨石之上的枯劍叟似乎卻又陷入了為難，目光不斷地在自己身前的六把古劍之上遊移，似乎不知道究竟該選取那一把贈給郝仁。

沉吟了片刻，枯劍叟終於對郝仁開口道：「閣下對劍道的理解，是老朽生平僅見，這剩下的六把古劍，皆非凡品，不過在老朽看來，卻配不上閣下的天資！但是老朽有一仙劍之招，希望閣下能夠笑納！」

緊接著，枯劍叟凌空一指，一道璀璨奪目的光柱，徑直朝著郝仁的眉心激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