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看到郝仁這副搖頭嘆息的樣子，靈燕不明所以。?

在靈燕看來，趙長龍的這套「摧城」槍法，肅殺勇猛，給人一種金戈鐵馬的感覺，說不出的大氣、澎湃，又怎麼會可惜呢？

「呼！」

「刺啦！」

趙長龍的每一招槍法，都傳來凌厲的破空之聲，長槍或攔、或拿、或滑、或扎、或撩、或挑、或絞、或砸、或掃，動作剛勁有力，勇猛矯健，就算是一隻猛虎在這長槍面前，恐怕都會被活生生刺穿，然而郝仁卻越看越失望。

最後，趙長龍以一招「長河落日」作為收式，演練完畢這套槍法，隨手拿著槍桿處，槍柄「彭」的一聲砸落在地，周圍地板一陣震動。

此刻，趙長龍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水，胸口起伏不定，隨即望向郝仁，問道：

「還請督查使大人指點！」

郝仁望著趙長龍，陷入了一番沉思，良久，他才搖著頭說道：「不對……不對……趙武官，你這門槍法練得不對！」

「哦……此話怎講？」

趙長龍揚了揚眉毛，問道。

雖然他只是暗勁巔峰的武者，與郝仁的實力境界相差甚遠。但是他自幼練槍，至今已近三十年，不敢懈怠。

此刻郝仁開口就說他的槍法不對，無疑是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如果郝仁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即使他作為趙家的恩人，趙長龍也要跟他辯上一辯。

郝仁繼續說道：「我雖然沒學過槍法，但也看得出來，你這門摧城槍法剛猛無比，是戰場上的以一對百的武技！」

「不錯！」

趙長龍沉聲道：「這門槍法乃是我趙家家傳武技，傳聞先祖乃是明朝時一位鏢旗將軍，在戰場上率領鐵騎，有百人敵之稱。

先祖自創了這門摧城槍法，傳聞練到至高境界，可以一槍破城！」趙長龍驕傲地說道。

「的確，你這門家傳槍法至剛至強，如果我沒有看錯，趙武官你的性格也極為剛毅，勇往直前，堅定執著，是成大事之人！」

郝仁繼續說道：「不過，你的武道成也剛強，敗也剛強！」

聽到郝仁這話，靈燕忍不住插嘴了：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剛強還不好麽？我們習武之人，就要抱著對武道的虔誠，縱使前路千難萬險，也要堅守信念。如果是膽小懦弱之輩，隨便碰到一點兒挫折就叫苦叫累，又豈能達到武道的至高境界！

以趙武官這樣剛強的性格，再配上這等剛烈無雙的槍法，如果在古代戰場上，定能叫敵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靈燕不滿地說道。她作為一個女子，修鍊的是少林龍爪手這樣至剛至強的功夫，此刻聽到郝仁說趙長龍「敗也剛強」，自然心中不忿。

郝仁卻淡淡一笑，說道：「趙武官，以你這剛強的性格來練這門摧城槍法，的確很容易有所小成，但你是不是已經滯留在這個境界很多年了呢？」

「嗯！」

聽了郝仁的話，趙長龍點了點頭，心中卻一陣奇怪。

他二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踏入暗勁巔峰境界，當時被譽為家族中的武道天才，極有可能在三十五歲之前晉陞半步宗師，問鼎武學至高境界。

然而踏入暗勁巔峰之後，趙長龍卻覺自己的境界再無寸進，他曾動用家族勢力，遍訪名師，但是卻終究無所斬獲。

就這樣到了今日，足足過去了十年，他已經滯留在暗勁巔峰境界，白白浪費了武者最好的十年。

只不過，趙長龍能夠確定他今天是第一次見郝仁，這件事情郝仁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看到趙長龍點頭，郝仁繼續說道：

「老子雲：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惟有至陰至柔，方可縱橫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

趙武官，你的性格太過一往直前，沒有半分迴轉，殊不知什麼事情都過猶不及。一味的剛強，終有一天你這跟緊繃的弦會被拉斷。

想要成就武道至高境界，就必須感悟萬物，懂得以柔克剛的境界！」

說著，郝仁抬起右手輕輕一招，趙長龍手中的長槍就徑直脫離他的控制，朝著郝仁飛來。

長槍在手，郝仁的氣勢隨即一變，右手一抖，長槍出一陣嗡嗡低鳴。

隨即，長槍的槍頭爆出一陣三寸長的槍芒，而郝仁整個人也彷彿一柄刺破青天的長槍，氣勢凌人，睥睨天下，較之剛才趙長龍的氣勢，更甚三分。

如果說趙長龍持槍時，給人的感覺是身先士卒的將軍，可為百人敵，一槍之下寸草不生。

那麼現在郝仁就是一個統帥千軍萬馬的大元帥，槍芒所至，萬軍辟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趙長龍見狀，心中大駭。

他的那股殺伐氣息，是在戰場上、在槍林彈雨中磨礪出來的，無數次他經歷了生與死的危機，一個又一個袍澤死在他的身邊，這樣的遭遇才磨礪出他剛強的氣質。

然而郝仁雖然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就問鼎武道至高境界，然而這股剛強的氣度又是從而得來的呢？

「轟！」

郝仁緊握長槍，隨意出招。

槍出如龍，一往無悔。

那股毫不花哨的招式，返璞歸真，彷彿能夠刺穿天地。

然而下一刻，郝仁身上的氣息又再度一變，這至剛至強的長槍，在他使來彷彿繡花針一般，上下翻飛，左右穿梭，如臂指使，輕靈的如同蜻蜓點水一般，指哪打哪！

郝仁並沒有學過槍法，他現在所使的，不過是從張三豐那兒習得的太極真意罷了！

他將這桿長槍當成劍，施展自己的劍意，時而剛猛如下山猛虎，時而輕靈如樑上飛燕，時而厚重如千丈山嶽、時而洶湧如長江之水……

這一刻，長槍彷彿郝仁手臂的延伸，槍為己身，以身馭槍。

神、意、氣、力完美相融，身軀各處出筋骨齊鳴的聲音，剛柔並濟，活躍而不輕浮，厚重而不獃滯。

一旁，趙長龍望著正在用長槍施展劍意的郝仁，不禁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還能施展出這樣剛柔並濟的槍法。

一套招式使完，郝仁隨手將手中長槍丟向趙長龍，淡淡道：「過剛易折，知進而不知退，殆矣！」

趙長龍接住長槍，雙目怔，腦海中回想起郝仁之前的招式，不由地揮舞起手中長槍來。

這一次，趙長龍的摧城槍法沒有之前使得那麼順暢，每出一招，他都要停下片刻，思量一番。

一槍刺去，卻又覺得有些變扭，他就像一個初學槍法之人一般，在不斷摸索著最佳的出槍方法。

練著練著，趙長龍進入了一個很玄妙的境界，彷彿周遭的事物全部不存在，忘記了時間與空間，腦海中只有眼前那一點寒芒。

「呼！」

「呼！」

「呼！」

彷彿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完全憑著身體的本能反應施展招術。

使著使著，趙長龍手中的招式越來越流暢。

下一刻，一種渾然自若的氣度在他的身上展現出來，即擁有至剛至強，然而在下一刻，又彷彿化為了繞指柔。

「這……這是槍意？！」

一旁的靈燕望著趙長龍驚嘆道，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彭！」

下一刻，趙長龍放下長槍，渾身松垮下來。

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汗水浸濕，然而他卻絲毫不在意，走到郝仁面前，深深一鞠躬，語氣無比誠懇地說道：

「多謝督查使大人指點，長龍無以為報！」

「趙武官，不必多禮，我與趙家本就交好。再說我剛才只不過是展示了一番剛柔並濟的境界，你能夠有所突破，全都是你自己的領悟！」

剛才郝仁那番「過剛易折、上善若水」之說，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令趙長龍覺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無法破境的關鍵之處。

而雖然郝仁說的客氣，但若不是他用長槍使出太極真意，恐怕趙長龍終究無法體會其中的真意。

正所謂「名師一番話，勝讀十年書！」

有時候一句提點，就能夠令武者瞬間頓悟。

而現在，趙長龍領悟了槍中真意，破境之日，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