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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養兒記事》第058章
第五十八章

朱氏這一大早的來鎮上也是有事——這天又到了張秀才他娘交付藥費的日子。

她為了這遭而來,自然也就順道過來看看鄭纖。於是就撞上了鄭纖做好麵條端出來的那一幕。

朱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又叫又跳,若不是鄭老頭及時喝止了她,也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

到底該不該把女兒繼續留下來,朱氏一時也是無比糾結。

她不說話,鄭老頭就轉頭問鄭纖,「纖丫頭,你也大了,你自己決定吧。」

朱氏便也點頭道,「纖丫頭,你自己說,要不要跟娘回去?」

鄭纖咬著嘴唇,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鄭綉,一時也沒有出聲。她雖然剛開始覺得學廚藝太麻煩,可是掌握訣竅之後,她發現自己對做菜並不反感。若是此番跟了她娘走,倒好像吃不得小小的苦似的,往後她在奶奶和大姐姐面前還怎麼抬頭。

「說話啊,啞巴了啊!」朱氏推了她一把。

鄭纖這才開口道:「娘,大姐姐並沒有苛待我什麼。我在這裡很好……」

朱氏恨鐵不成鋼地道:「好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我嬌養你這麼大,一點粗活累活都不讓你乾,你倒願意在別人家做下人的活計!」

朱氏越說越氣,手都揚起來了,眼看就要打在鄭纖身上。

「二嬸!」鄭綉側過身子抓住她的手,「纖妹妹都說了親了,也是大人了,也該有自己的主見了。」

鄭繡的力氣並不大,朱氏反手就把她往旁邊一推,「我教訓女兒,還用你一個晚輩說道?!」

鄭綉被推了個趔趄,幸好站在一遍得薛直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本是鄭家的家事,他並不想多管,可是欺負到鄭綉頭上,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了,當下便沉下臉道:「二嬸有話好好說,若是再動手動腳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這樣子十分唬人,朱氏之又在他手下吃過虧,當下就連著退後了兩步,氣焰也消了大半。

局面一時僵持不下,鄭綉便轉頭對她爹和兩個孩子說:「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快些出門吧。」朱氏在這裡,朝食也吃不安穩了,乾脆就讓他們去街上買著吃。

鄭仁也不想理朱氏,見薛直在旁護著鄭綉,想女兒也吃不了虧,便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

「老二家的,你回去吧。」鄭老頭蹙著眉頭不耐煩地道,「你家纖丫頭都沒叫苦,你在這兒扯著喉嚨喊這麼起勁做什麼?」

朱氏復又抹淚道:「爹,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纖丫頭再過幾個月就是秀才娘子,往後可就是舉人太太,甚至是官太太了。沒道理讓她如今做這些活計,我這不是心疼她嗎?」

鄭綉實在是不理解朱氏的腦迴路了,只因為曾經有江湖術士說鄭纖是大富大貴的命,她便一定認定往後鄭纖是人上人了。定的這門親事也是,秀才娘子,面子上聽著好聽,可裡子呢,張秀才家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

鄭綉也懶得同朱氏說話,道:「纖妹妹既然說了不願意回去,二嬸也別在這裡鬧了,省的惹爺奶不太高興。」

朱氏看了一眼臉色不愉的鄭老頭,拉了拉鄭纖,道:「我跟你屋裡說話。」

鄭纖點了點頭,跟著她娘出了堂屋,離開前,她還看了一眼桌上的麵條——這是她下的最好的麵條了,可惜都沒有人吃。更沒有得到她意想中的誇獎!

朱氏要跟她說的,無外乎就是要讓她注意自己往後的身份,要愛惜自己。

鄭纖在鎮上的這段日子,鄭綉有意無意地都會漏一點張秀才家的事給她聽,此時她便道:「張秀才家裡家徒四壁,連她娘病重都無錢醫治,我若嫁過去,肯定要操持家務的。娘現在不讓我學,我往後怎麼辦?」

朱氏道:「你是不是聽你大姐姐他們說張家的壞話了?你別聽他們瞎說,張秀才家是窮,可兩年後就是春闈,按他的學問,那是絕對能中個舉人的。現在窮點怕什麼?往後日子就好過了!再說你爹現在也有本事了,等你出嫁,我給你買個陪嫁丫鬟帶過去,事事由她動手,哪裡用得到你?!」

鄭纖雖然書讀的不少,但是對人和事的認知都十分有限,聽她娘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不由又猶豫搖擺起來。

朱氏此時也冷靜下來,繼續勸道:「你要不想走繼續待著也行,但你記著,往後這些粗重活可不許再做了,你得想想你的往後啊。別嫌娘嘮叨,娘都是為你好……」

鄭纖點點頭,沒再頂嘴。

*

朱氏跟鄭纖絮叨了一會兒,就從鄭家離開了,她還得去給張秀才家送葯錢呢。

鄭綉已經料理好了家人用過朝食,朱氏走後,她就去招呼鄭纖出來吃麵。

鄭纖並沒有出來,只是隔著窗子道:「大姐姐,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想歇一歇。」

鄭綉聞言也沒多說什麼,想來是朱氏又說了什麼糟心話,便由她去了。

也自從這天開始,鄭纖隔三差五地就要那麼『不舒服』一回,且每回,都恰巧是在鄭綉喊她一起做飯的時候。

鄭綉再傻,也知道鄭纖這是被她娘給說動了,覺得這樣的活計配不上她未來官太太的身份了。

如果沒有朱氏,鄭綉完全有把握把鄭纖給掰過來。可朱氏才這麼摻和了一回,她前頭小半個月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鄭纖但凡帶點腦子,都該知道往後不管能不能做管太太,苦日子且有的熬呢。現在不學點傍生的技藝,中間那幾年可怎麼過?!因為這樣,鄭綉每回看鄭纖,都覺得有些恨鐵不成鋼。

鄭纖也知道她惱了自己,因而在家時都努力避開她,但鄭家就這麼大點地方,能避到哪裡去,總有碰頭的時候,每回這時,她便低下頭,不再直視鄭綉。

鄭綉後來也有心想再勸勸她,可朱氏就好像防著什麼似的,隔三差五就來一趟,也不做什麼討人嫌的事,就隻拉著鄭纖進屋說話。

隔房的堂姐和親生的母親,傻子都知道誰說話更有分量。

鄭綉索性脫開手去,不再管她。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月,張秀才他娘總算從病床上起了來,能下地了。

雖然兩家說定了張秀才和鄭纖的婚事,但張秀才還沒相看過鄭纖,自然還是要見上一見的。

朱氏跟張秀才他娘說定了,第二天就準備帶著鄭纖上門去張家。

鄭綉一聽就不幹了,立刻就把朱氏攔下了,「二嬸難不成糊塗了?這男女結親,哪有特地把女方帶到男方家裡相看的?」

朱氏道:「你不懂,張秀才她娘重病剛愈,不太走得動路,反正兩家都在鎮子上,總共幾步路。」

朱氏是真的一門心思想結下張秀才的親,加上前頭都給他家花了不少銀錢,眼下就差臨門一腳,自然是上趕著。

鄭綉卻不忍心看著鄭纖被張秀才家這樣磋磨,這哪裡是相看,分明是先給鄭纖一個下馬威。這親家地位也是很有講究的,本來是朱氏給了張秀才她娘看病佔了上風,如今她再巴巴地把鄭纖帶過去,那點優勢可就又沒有了。

鄭綉說不動朱氏,一轉身就進了鄭老頭、鄭老太的屋,「爺奶,快出來,二嬸要把纖妹妹送到張秀才家裡讓人家相看。」

鄭老太和鄭老頭聞言就下炕穿鞋。

「老二家的怎麼回事?」鄭老太不滿地嘟囔著,「咱們家的姑娘還特地帶上門給人相看,這成了什麼?」

鄭老頭先出了屋,那邊朱氏已經說動了鄭纖,正準備帶著她出門。

「老二家的,你給我站住!」鄭老頭大聲的呵斥道。

朱氏一看這鄭老頭鄭老太出了屋,想到每回鄭綉都借著二老來壓自己,若是讓二老說上話,說不定這檔子親事都泡湯了。這麼想著,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硬是裝著沒聽到鄭老頭的話,拉著鄭纖快步出了門。

鄭老頭和鄭老太都上了年紀,腿腳不便,等她們走到院子門口,朱氏和鄭纖已經走遠了。

鄭老頭氣極,指著朱氏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綉丫頭,趕快跟過去。」鄭老太忙不迭地道,「千萬別讓你二嬸做什麼糊塗事!」

鄭綉應了一聲,薛直也趕到了,道:「我陪你一起去。」

這樣自然跟好不過,鄭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二人追著朱氏和鄭纖過去了。

張秀才的家,鄭綉和薛直都不知道,朱氏倒是走的熟門熟路,她怕鄭家再來人攔自己,因而特地還挑了小巷子抄了捷徑走。

按薛直的腳程,完全不會被他甩開,只是顧忌著鄭綉,他也不敢走太快。因而沒多久,就不見了朱氏和鄭纖的蹤影。

鄭綉再去和鎮上的人打聽,打聽到了張秀才家的住址趕過去,那時候朱氏已經在張家連茶都喝過一道了。

家徒四壁這個字,用到張家真可謂是形容到極致了。

破敗的大門,殘缺的牆壁,從敞開著的大門就能看到裡頭堂屋的情況——昏暗,破舊,出了一張四方桌,幾條長凳,再沒有其他的。

鄭綉簡直不敢相信鎮上還有這樣窮苦的人家——就是在槐樹村最破的薛直住的那間荒屋,都比這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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