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七日七夜。

雙方傷亡都大得不可想像，匈奴方面四十餘萬控弦之士如今隻余不到二十萬，而漢軍士卒亦有原本的三十餘萬降為十萬不到。

何其殘酷！

如果不是漢軍通過地形遏製住了匈奴方面的騎射優勢，只怕如今漢軍早已全部滅亡，當然有利必有弊，他們同時也被圍困在了白登山上，箭枝糧草已經快要全部斷絕。一旦真的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那麼就真的是漢軍的末日了。

而這一日，漢王終於決定突圍。

漢軍士卒今天可是高興壞了，食物解禁了，原本一天才一頓，而且食物還少得過分，今天晚上卻是敞開了供應，吃到飽為止。雖然大家知道這可能代表著一些事情即將發生，但是眼前吃飽飯就好了，誰管明天怎麼樣呢？

「多，多吃點。」漢王看著面前這位雖然虛弱但是眼中仍舊閃爍著希望之光的士卒，心中開始懷疑自己，「我真的，真的能夠打贏這場戰爭嗎？真的能夠帶領他們走出絕境嗎？」

漢王開始懷疑自己。

「漢王殿下，這場仗打贏了能夠發放多少餉銀啊，我就指著這些餉銀回家成親呢！我今年都十八了，鄰居家的二妮都十七了，就等著我回家娶她呢！她都等急了……」正在死命扒飯的年青士兵看到漢王，笑問道。

看著這個說話都不耽誤吃飯的年輕人，漢王心中十分沉重，這個年輕人手指已經缺了三根，傷口草草地包紮了一下，還在往外滲著血漬，他的臉上卻是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放心，這次回去，餉銀雙倍，還有額外獎賞。」漢王大聲道，不只是說給眼前的士兵聽，也是跟周圍所有人講。

「多謝漢王殿下。」群情振奮，齊聲應道。

「放，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家鄉的。」漢王心下思索，「如果，如果你們回不去，我，我就留在這裏陪你們。」

他的目光開始堅定起來。

「明天，勝負就在明天，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冒頓單於很焦急，他已經放棄了全滅漢軍的打算。如今的他，只希望漢軍能夠投降，這樣，他才可以保持足夠的威勢和兵力回到草原壓服諸多部落。

照目前這個形式下去，只怕漢軍徹底滅亡的一天，自己在草原的霸權恐怕也走到頭了。

他也不覺得漢王會讓自己全須全尾地回到草原，要死一起死這麼樸素的道理漢王沒可能不懂。

「皇后……」看著面前這位輔佐自己的女子，冒頓心情十分沉重，「如果這次我有什麼意外，你回去之後……」

東胡公主捂住了丈夫的嘴唇，擋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的，這次我們會取得勝利……一定。」

冒頓單於眼中再次恢復了之前的霸氣。

「不錯，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的！」

……

黎明之前，夜黑如墨。

雙方軍隊都開始動作，卻沒有人聲發出，連馬匹似乎都感受到了大戰前的緊張氣氛，不安地踢動著馬蹄。

雖然四周漆黑一片，但是雙方的主帥都能看到對方的眼神。

那是——至死方休的眼神！

兩方只能有一方能夠存活下來，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

「殺！」兩股洪流瞬間對撞在了一起。

只是濺起的並不是浪花，而是一塊塊的殘肢斷軀，以及鮮血。鮮血匯流成河，流過腳下的大地，將本就透出暗紅之色的土地染得更為黑沉。

——————

「要輸了麽……」漢王苦笑一聲，心中不由想道。此時的他已經全身遍佈傷口，其中更有幾處深可見骨，玄黃軍氣已經黯淡得幾乎看不見，這也是他防禦大減的原因，而對面的冒頓單於則比漢王好得多了。

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一如那些徹底包圍了漢軍的匈奴軍隊士兵臉上猙獰的笑容。

「投降吧！」冒頓單於得意道。

「呵呵……」漢王正想要說些什麼，突然被手下的呼喊打斷了。

「快看，那，那是什麼？」

「天啊，那是，那是……」

「司馬都統，那是司馬都統，他坐下的是那頭叫做辛巴的老虎，他，他手裏拿的是什麼東西？」

一片嘈雜之聲……

雖然知道漢軍已經不太可能有援兵，畢竟自己在各個要道都留下了一些斥候，但是漢軍的異動還是影響到了他，冒頓單於回頭望了一下。

只是那麼一眼，他的神色就變了，目眥欲裂，臉上充滿了驚恐之色。一支兵不過千的騎兵部隊從他的後方馳來，當先一人身著玄甲，騎著帶翅巨虎。

正是馬蕭明。

「哈，單於大人。」馬蕭明的笑聲遠遠傳來，「你——」

「知道寅時草原的天空看起來像什麼嗎？」

他的手中揮舞著一面黃旗，上面一個似狼非狼的生物正在仰天長嘯。

這是匈奴的圖騰，存放在——匈奴皇廷的象徵之物。

——————

兵敗如山倒，任憑冒頓單於如何收束大軍，仍然無法止住頹勢，在馬蕭明大肆宣揚他是如何掃平匈奴皇廷之時，匈奴的軍氣便已散盡。

如果只是圖騰也就罷了，馬蕭明身後的飛虎軍可是隨身攜帶了大量能夠證明他們戰功的物品，比如冒頓單於的兒子、女兒……

漢軍則再次激起了鬥志，手中的兵器握得更加穩定，雙方攻守之勢立換。

終於，第一個逃兵出現了，緊跟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

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一般，越來越多的匈奴士兵開始逃亡，漢軍也開始追擊，數之不盡的匈奴士兵倒下，也有大量的漢軍死於追擊途中，畢竟，雙方都精疲力盡了。哪怕如今形勢大好，漢軍也很難擴大戰果，追殺了一陣之後就不得不停下。

前期漢軍損失得太多太快，原本這是一個絕好地全殲匈奴軍隊的機會，只是，不得不放棄。

冒頓單於也拚著身受重傷給了漢王一下狠的，隨後便帶著殘軍逃走了。臨走之前，看向馬蕭明的眼神中充滿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