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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學士》第十四章 打秋風
聖人把胸中之意,蘊於筆尖,形成文字,觀摩聖人親自手書文稿,對於揣摩文字中的微言大義,自然是大有幫助。

但聖人真跡手稿這樣的「聖物「,對江雲這樣一個連童生都不是的鄉間小地主來說,自然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不僅是他,尋常的世家大族也極少能夠有這樣稀罕的東西。

聖人筆墨手稿,一般都是收藏在王朝翰林院,或者一些豪門巨族中,或者聖人的直系後裔手中。

當然,這裏所說的聖人真跡手稿,說的大多是準聖的筆墨手稿,至於四聖,亞聖的筆墨手稿,那是傳說中鳳毛麟角的稀罕之物,年代久遠,相信大部分都已經散佚失傳了,即使還留存有少部分,也都在王朝皇家寶庫中珍藏著,等閑不可能示人。

象江雲手邊的這些經書,無外就是鄉間一些庸碌秀才,甚至是童生傳抄的書冊罷了,其中的書法對於領悟文中的微言大義,自然是沒有半點作用的。

不知不覺,已經是日落黃昏之時,江雲還待在自己的書房中,興筆揮毫,抄寫著中和論,只見他神情專註,沉浸其中,筆走龍蛇,一筆一劃,都隱隱見風雨氣象,絲絲浩然之氣繚繞浮現於筆端紙面。

「平川,平川兄在嗎!「

正當他在這裏沉浸抄書之中時,院子外,突然響起了幾聲呼叫。

被這幾聲呼叫打攪,江雲從一種淡淡的入定中驚醒過來,手中的筆墨為之一頓,一個重重的汙點落在了白紙之上,原本的靈感如潮水般消退,手腕手臂處也隱隱傳來一陣酸痛,再也無力為繼下去。

「該死!「他不由暗罵一聲,頹然把手中的毛筆往旁邊一扔。

原本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書法境界可能要有所突破了,可是此刻被外面的這幾聲喊叫,硬生生的被打斷了。

或許這具身軀原主人的書法水準,已經到了一個境界,只是遇到瓶頸,一直未得突破,缺乏一個突破的機緣,而這份書法技藝被江雲繼承之後,再跟他記憶中天。朝前世的那些書法大家的作品一融合,就產生了微妙的作用,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

毫無疑問,江雲腦海中記憶的那些天。朝書法大家作品,都是那個時空書法藝術登峰造極的代表,雖然他看到的只是臨摹印刷品,但其中蘊含的書法真意,已經足以使得他現在的書法從中獲益了。

以前他看那些書法大家的作品,只是單純的欣賞,要他說出其中什麼好來,他是說不出來的,現在融合了這具身軀原主人的記憶,他的書法水準,鑒賞能力隨之水漲船高,回憶那些書法大家的作品,感覺就有所不同了。

這裏的書法水準無疑也很高,不過江雲發現,這裏的書法字體,有類似的隸書,草書,行書,楷書等等,也有類似的王體,顏體,張體,趙體等等不同多樣的風格,但偏偏沒有類似柳體的書法。

而江雲最喜歡的恰恰就是柳體,柳體是唐朝最後一位大書法家柳公權所創,與唐朝另一位書法大家顏真卿合稱「顏柳」,有「顏筋柳骨」的說法。

柳體的字取勻衡瘦硬,追魏碑斬釘截鐵勢,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緊,為後世百代楷模,留下的傳世作品很多。傳世碑刻有《金剛經刻石》、《玄秘塔碑》、《馮宿碑》,《神策軍碑》,《辱向帖》等等。

而這些傳世佳作,江雲曾有幸見過,至今還留存在記憶中,雖然,他所見的不可能是什麼真跡,都只是臨摹印刷品,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讓他現在受用良多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已經決定,就以柳體為此後自己主修的書法字體。

而他現在正在這裏一邊抄書,一邊練習柳體書法的用筆,正練得有一些感覺之時,卻被人幾聲喊叫給硬生生打斷,這讓他如何不氣惱。

他聞聲從屋裏走了出來,來到院子裏,只見門口人影一晃,從外面走進兩個頭戴方巾,一襲青衫的年輕學子,腦海中的記憶閃過,已經知道這兩人是誰了。

江雲的家境才學,在這清河書院,只是普普通通,屬於邊緣打醬油人物,加上有「書癡」之名,所以在書院中也沒有多少關係親近的同窗好友。

而眼前這兩位,就是他為數不多的在書院中關係比較親近的兩位朋友,一人叫作嚴政,一人叫作周世民,其中嚴政還是一位童生,東閣學子,周世民則跟他一樣,還是一位尚未進學的學童。

看到這兩位,江雲腦海中閃過以前一些跟這兩人的交往經歷,臉上便浮現起幾絲古怪的神色。

「平川又是在閉門苦讀麽!」

「平川資質才學都沒的說,還能如此用功,實在是我等楷模阿!」

這兩人進來之後,見到院子裏站著的江雲,就一個勁恭維起來,平川是江雲的字。

江雲神情卻是淡淡的,問道:「嚴兄,周兄,此來可是有什麼事麽。「

其中一位高瘦一點的學生,童生嚴政走上前來,呵呵一笑道;「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特地向平川恭賀來的。「

旁邊的周世民也點頭附和道:「是阿,我們是特地向平川道喜來的。「

江雲聽得卻是一陣莫名其妙,問道:「我有什麼事,可值得恭賀道喜的?「

嚴政正色道;「平川這麼說,可就太謙虛了吧,現在誰不知道,平川的一首東風吹,已經揚名書院,傳頌不已,如今平川已經徹底成了書院的大名人了,想必以後在縣中也會聲名鵲起,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恭賀的大喜事嗎。」

「是啊,是啊,這樣的大喜事,我們怎麼能不來道賀呢。今日平川一鳴驚人,我真是羨慕不已啊。」周世民也在一旁不住點頭附和。

聽了兩人的話,江雲臉上神色更是古怪,他看向兩人,只見兩人神情坦蕩,並不見任何譏諷嘲笑之意,好像並不是在說什麼反話,這讓他也不禁懷疑,不知這兩人是天生的演技派高手,還是這兩人也有一分書獃氣,跟以前的他一樣,難怪彼此能成關係親近的同窗好友,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麽。

他淡淡說道:「兩位兄台所說,只怕不是全部事實吧,我聽說,書院不少人都對我那首拙作笑話嘲諷不已,或許我是因此出名了,不過卻是臭名遠揚,這又有什麼可值得道賀的。」

他一下午都在閉門抄書,並不知道外面都在紛紛傳揚他的那首東風吹,不過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那首東風吹傳出去不可能引來什麼讚美佩服的好話。

嚴政和周世民兩人對視一眼,似也覺得意外,嚴政便道:「平川何必妄自菲薄,你聽到的,不過是那些人嫉妒你,而說的一些風涼話罷了,你根本不必在意的,不管如何,你如今成了整個書院的大名人,這總是一個事實,多少人想要出名都不可得呢。」

「是啊,是啊,那些閑言碎語,譏諷誹謗,不過是那些人嫉妒你的才學罷了,平川不用去多理會,不管怎麼說,如今平川你出了名,這可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啊。」周世民也在一旁使勁附和著。

也許這兩人真的是有一些書獃氣,跟以前的那個江雲一樣,難怪彼此能湊到一塊去。江雲看著眼前的兩人,心中嘀咕著。

好吧,值得恭賀就值得恭賀吧,他拱了拱手,道:「聽兩位兄台這麼說,我感覺好多了。」

嚴政道:「正是如此,這麼大一件喜事,怎麼也該慶賀一下,平川,你該請客了!」

「正是正是,平川如今出名了,怎麼能不請客呢,今天我等就要在清風樓上,一醉方休,這次平川可不要吝惜銀錢啊!」周世民又在一旁使勁的攛掇起來。

原來如此,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這一刻江雲總算恍然大悟,明白這兩個狐朋狗友的真正目的了,什麼出名了,恭喜道賀都是假的,騙人的鬼話,來這裏登門打秋風,混吃混喝,把他當作肥羊宰才是真的。

腦海中以前這兩人的所作所為也一一浮現,江雲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也越發替原來那個書獃子不值起來,被這樣的狐朋狗友宰了一頓又一頓,當了一次又一次的冤大頭,猶自蒙在鼓裏不自覺,對兩人交心置腹,甘當被宰的肥羊,簡直豈有此理。

現在,江雲自然不能讓舊事重演,不過他也沒有當場發作,衝冠一怒割袍斷交,這是下策,說不定引起什麼懷疑就更是不妙了。

他便跟兩人繼續虛以委蛇起來,說道:「說的是啊,不過今天我來的匆忙,並沒有帶足銀錢……」為了取信對方,還特意翻出了腰間的錢袋讓對方看,裏面果然是空空如也。

嚴政和周世民兩人怔了一怔,心生奇怪,江雲這樣哭窮的舉動,實在不對勁,以前的江雲最愛面子,打腫臉也要充胖子,否則也不會讓兩人屢屢得逞,宰了一遍又一遍了。

正當場面陷入一陣尷尬的時候,這時嚴政一揮手,出乎意料大方的道:「沒關係,既然平川一時手頭不便,那這次就由我做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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