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數完了，劉志鬆了一口氣，這裏的馬匹數量不多也不少，八十多匹馬，十幾個馬販子，問了問幾個人，倒是這幾個月的情況都是如此，那被問的人還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要是趕在往年那太平日子，這馬市裏面就熱鬧了，瞧見沒，那東邊還有一大塊空地，以前都是馬市，人多的時候馬市裏面的馬匹有三四百匹，顧客超過一千人！」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大概是在緬懷以前那盛世太平的日子吧！

劉志沒有說話，看了方行天一眼，見他有些心不在焉，腦袋一直偏向之前他們路過的某個地方。

劉志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有一匹瘦小的馬，那馬看起來年齡不大，但是長得特別瘦小，渾身上下沒有多餘的肉，肋骨都凸了出來，馬腹上印出了深深的痕跡，都說馬瘦毛長，這匹小馬倒也不是這樣的，它好像得了什麼皮膚病一樣，身上的毛髮有些斑駁，鬃毛不是很長，而且不均勻，一塊有，一塊沒有，看起來就像是被咬掉了或者被人為的拔掉了一般。

劉志覺得奇怪，這樣一匹看上去一無是處的小馬，為什麼方行天這麼感興趣？

他疑惑的走了過去，方行天見他朝那個方向過去了，連忙跟在身後。

來到這個系馬的柵欄這裏，劉志吃了一驚，這匹瘦弱的小馬下面居然還有一個同樣骨瘦如柴的小孩，難道之前方行天是看到了這個小孩而懂了惻隱之心？

他疑惑的扭頭看了方行天一眼，方行天連忙點了點頭，那樣子好像是在肯定他心中的想法一般。

劉志看了看著個蜷縮在一起的小孩，髒兮兮的衣服，瘦弱的身體，邋裏邋遢的頭髮，窩在哪裏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從微微起伏的腹部看得出ta還活著的話，劉志還以為ta已經死了。

從相貌上來看分不清這個小孩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從ta的體型上看ta的年齡估計在七八歲左右，這樣小的年齡，難道是無家可歸了嗎？但是為什麼會跑到馬市這裏來？

竇建德為了照顧各地逃難到太原的災民，在城中設置了幾個粥篷無家可歸的人可以在這裏領一個身份銘牌，然後每天至少可以領到一碗粥喝，如果有一碗粥的話，這個小孩不至於會餓成這樣，只是ta為什麼不去那裏？

劉志皺著眉頭看了一圈，這個柵欄這裏並沒有馬販子在，所以也不知道這匹瘦馬是誰的，他現在倒不是很在意這匹馬，倒是他很關心這個小孩。

他給方行天示意了一下，方行天點了點頭，伸手拉開這道柵欄，走了進去，蹲在這個小孩的面前，打量了ta一眼，回頭輕聲的說了一句：「是個女娃！」

這一下劉志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這個小孩子還是個女孩，怎麼會流落到這裏？她的家人呢？

「小朋友，醒醒，你的家人呢？」

劉志走了過去，搖了搖這個看上去像是睡著了的女娃，輕聲的問道。

小女孩緩緩的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無助而迷茫的看了劉志一眼，又看了方行天一眼，似乎有些更加迷茫了。

「大哥哥，你要買我的馬兒嗎？」

小姑娘努努身子，想要做起來，眼神中充滿了希翼的目光，看著劉志問道。

這小女孩倒是看得準，一眼就看出了他才是主事的，所以直接向他開口了。

「這馬兒是你的？」

劉志見她身體雖然瘦弱，形象也有些不堪，但是剛才說話的聲音還算是正常，因此心中的擔心稍稍的降低了一些，這小姑娘的身體情況應該還沒有太糟糕。

「嗯嗯，是君如的馬兒！」

小姑娘這個時候已經坐了起來，靠在了系馬的柵欄上，擺出一副顧客上門準備談生意的架勢。

劉志微微有些吃驚，吃驚的倒不是這個小女孩要跟他做生意，而是這個小女孩居然有名字，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隋唐時期婦女一般都沒有名字的，除非是那些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家，才會給自己的子女取名，多年之後的大周皇帝武則天就是其中之一，她就沒有名字，而沒有名字又要登基，這就很麻煩了，所以給自己取了一個「曌」的名字，這個字是個生僻字，用繁體寫起來就更麻煩了，反正劉志是不怎麼認識的。

這小女孩有名字，那說明她絕對不是普通人，隋唐時期重農抑商，從她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商人，隋煬帝時期殺了不少大臣，發配之人數不勝數，她很有可能也是這其中一員。

「馬兒乖乖的，賣了你之後你跟君如都有飯吃了，再也不用忍飢挨餓了！」

小女孩貼在病怏怏的瘦馬耳邊，輕聲的對那瘦馬說道，看起來這一人一馬到有些相依為命的樣子。

「你這馬幾歲了？有什麼特長？」

劉志本來不準備買馬的，他關心的是這小女孩的身體，現在也對她的身份感到有些好奇了，她的年齡不過七八歲，在後世不過是上小學的年紀，但是在這個殘酷的社會之中，她已經走到了死亡的邊緣了，這瘦馬賣相不佳，賣不了多少錢，就算是出手了，得到的錢也不足以養活她，眼下天下間都是混戰，物價飛漲，鬥米價格從最初的幾文錢一鬥，已經竄到了幾十文到上百文一鬥米了，她賣了馬，得到的錢支撐不了多久。

「這馬兒名叫小紅，今年只有一歲，大哥哥你要買走小紅嗎？」

呃·····這下劉志有些意外了，這小女孩有名字就算了，吃驚完了倒也沒多想了，但是她的小馬兒居然也有名字，這就很有些意外了，從她對這匹小馬愛憐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這匹馬是她的小馬，一歲，倒還真是太小了一些，怪不得長得這麼瘦小，小馬的毛髮亂糟糟的，八成也跟這小女孩不會打理有關係。

「大哥哥，你要是買走了它的話，請一定要好好的善待它，小紅的母親是一匹好馬，小紅的資質這也不差，只是君如沒有喂好，所以·····所以看上去才會不那麼好看，但是小紅它要是長大了，一定是一匹好馬·····」

小女孩見劉志對這匹馬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麼興趣的樣子，不由感到十分的擔心，這個時候極力的向劉志推銷她的小馬。

嘆了一口氣，這孩子，自己都顧不上了，還惦記著自己的馬，看那樣子八成是不想讓自己買走的，但是估計肚子是真的餓了，所以才才會忍痛賣馬，這讓他想到了之前羅士信給他講的一個故事，說是以前秦瓊在山東當捕快的時候，又一次追捕逃犯的過程之中遭到別人的陷害，結果落魄到了極點，沒辦法只能將自己的小黃馬給賣了，他的黃驃馬是一匹寶馬，被一個富商買走了之後他依依不捨的天天跟著別人，結果讓那人感到十分的無奈，最後問明了他的身份，又將那馬送還給了他。

這個故事後來經過說書的人一頓篡改，成了秦瓊賣馬給二賢莊，結識了單雄信，劉志之前問過秦瓊，他並不認識單雄信，想想也是，一方是官軍，一方是反賊，偏偏秦瓊是張須陀的部下，單雄信是翟讓的部下，兩邊打的難解難分，要是真的有這一層的私情在裏面，那就很尷尬了。

給方行天使了一個眼色，這小子傻乎乎的搖了搖頭，劉志踢了他一腳，他這才恍然大悟的掏出了錢袋子，看來身邊得有個侍從才行，這小子顯然不太合格。

「你這匹····小馬，我要了，你開價吧！」

劉志接過錢袋，準備掏錢，這個時候的貨幣主要是銅錢，一貫銅錢可是有1000枚，重達六七斤，而此時銀票還沒有誕生，所以一般人身上不會攜帶太多的銅錢，而是攜帶一些碎銀子，相對於銅錢來說，銀子的體積和價值更適合攜帶在身上。

小女孩臉上泛起了希望的光芒，小心翼翼的看了劉志一眼，開口說道：「大哥哥，我不要你的錢，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小女孩的口氣很像這馬市上那些討價還價的馬販子，看起來她還偷偷的學過這些。

劉志心中感到好奇，這小丫頭心裏面打的什麼算盤，眼珠子滴溜溜的瞎轉，肯定是沒什麼好心思，也罷，且聽聽她是什麼要求好了。

「嗯，你說吧！」

劉志試圖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豁達表情，失敗了，方行天在一旁撇過頭在偷笑，劉志又踢了他一腳，這下心裏舒服了。

小丫頭倒是沒有注意到兩人表情上的變化，她低著頭，怯生生的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大哥哥可不可以讓我跟著你們，讓我來照顧小紅馬·····」

這聲音很低，小丫頭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一副難為情的表情，坐在草堆上，低著頭，好像是犯了錯的小孩，額，她本來就是小孩。

一旁的方行天本來還在憋著笑，聽到這句話就笑不出來了，看了劉志一眼，向小女孩努努嘴，劉志知道他的意思，他們兩個已經決定了下一步準備去關中，然後從關中向西去，準備去一趟西域，這一路上必定是有很多的問題的，遇到兵災匪患也不奇怪，兩人都有武藝，方行天武功高強，劉志也不遑多讓，倒也不怎麼擔心，就算是打不過，騎著馬的話，想要脫身也不算是很難，但是要是帶著這個一個小女孩的話，那他們就要雇一輛馬車了，過了簫關之後，繼續向西走就會出現馬匪，路上的沙塵也大，小女孩身子弱，肯定是受不了的，必須要雇馬車。

不僅如此，帶著一個小女孩，兩人的速度也會被拖慢很多，路上遇到意外的情況的話兩人的精力也會被分散，所以他的意思是不能帶。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很長時間了，要說現代人的惻隱之心，劉志不是說沒有，只是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明星了，比如說這件事情，如果換做以前的話，他八成會毫不猶豫的帶上這個小女孩，倒不一定要帶她去西域，就算是到了關中，也可以將她交給琅琊閣在長安的人員，讓他們照顧這個小女孩，他們依舊可以自行離開。

但是這個時候他明顯是想的更多，這個小女孩為何要提出這樣的要求？那道這是一個局？自己跟方行天被人認出來了？想要利用自己的惻隱之心打入琅琊閣的內部？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細想之下不免十分的擔心，因此他有些猶豫不決，但是小女孩那可憐兮兮的眼神若讓他的心沒辦法多想了，這小女孩雖然身上髒兮兮的，弄得邋裏邋遢，但是她的眼神十分的純凈，看上去讓人心安，一定是自己太多疑了，她這麼小，怎麼可能是敵人的探子，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如此，留在長安之後讓他們多加留意就好了。

一個小女孩，她還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這樣啊······」

劉志心裏面已經有了計較，但是面上依舊做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一旁的方行天見他還在猶豫，連忙朝他使眼色，生怕他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小女孩顯然也十分的緊張，生怕劉志開口拒絕了她，正如劉志之前所想的那樣，僅靠買一匹馬得到的錢，是沒辦法供她生存下去的，而見到劉志跟方行天之後，她就開始細心的觀察，實際上她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有用的東西，只知道這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個好人，還算是心善，但是她並沒有太多的選擇，因為僅憑一匹瘦弱的小馬，本來就不會有多少人感興趣，就算是這匹馬真的是千裡馬，如今這副模樣完全是讓人跟千裡馬聯想不起來，所以她真正的機會並不會很多，眼前既然有一個機會，那她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求您了，君如以後做牛做馬一定會報答您的！」

小女孩顯然是著急了，做牛做馬都說出來了，之前偽裝的從容和淡定已經蕩然無存了。

ps:這一章本來想模仿唐朝好男人的那種寫法的，結果發現作者菌自己的功力實在是太不濟，寫不出來那種感覺，順便給大家推薦一下這本《唐朝好男人》，06年的書，很好看的經典老書，就是太監了這一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