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記綢緞鋪

一個留著小鼠胡，體型肥胖的中年人，正坐在綢緞鋪後堂的一個寬大椅子上，細細聽著面前一個小廝打扮的下人手舞足蹈的彙報，臉上滿是得逞的笑容。

「這麼說，你是親眼看著那張癩子帶著人去找魯光那廝了。」孫富貴問道。

小廝孫六忙不迭回道：「沒錯，小的跟了他們一路，那張癩子帶著兒子張猛和小舅子，氣勢洶洶的找上魯光門去，看樣子是死了心的把魯光和張秀娘的事做絕。

路上那張猛還曾勸了兩句，被他爹張癩子罵了一頓，後來小的看他們進了魯家門，就急忙趕回來給老爺道喜了。」

「哈哈，這狗兒果然是那老東西的死穴，如今大功告成矣。」

孫富貴先是滿臉笑容的點點頭，然後看著眼前一直陪著小心的孫六，笑容一斂，然後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混帳，那張秀娘、張癩子是你能叫的嗎，得叫夫人和嶽老爺，沒規矩的東西，滾下去，別在這礙老爺的眼。」

孫六笑容一僵，這稱呼不是你讓說的嗎，再說了，之前說好的賞錢呢，媽的，怪不得人都叫鐵公雞，真是一毛不拔。

不過心裏雖然滿是俳腹，面上孫六不敢露出半分不滿，點頭哈腰的行了個禮，退了下去，孫富貴看著已經離去的孫六，不屑的冷哼一聲。

「個窮棒子，幹活不怎地，就知道惦記老爺的銀子。」

………

念叨了兩句，又想起那容貌清秀的張秀娘，孫富貴油光滿面的胖臉上又露出猥瑣的笑容。

女人孫富貴不是沒有，當年妻子還在時，他就納了兩個小妾，妻子後更是變本加厲，如今後院的小妾滿滿當當擠了七個，這還不算他在各大青樓的相好的。

按說以孫富貴的條件，也算是風月場出來的老手，不至於就非盯上一個姿色算不上頂尖的張秀娘不放。

但天意如此，已經快知天命的孫富貴還真就一眼看上了張秀娘，死活非要將其娶到家裏，甚至不惜和兒子鬧上一場，以續弦正妻之位相聘。

不然以孫富貴的小氣勁，上百兩銀子的彩禮，外加安排張猛和承擔狗兒的讀書費用，他才不捨得應下這些條件。

………

不過現在事情已定，孫富貴又有些開始心疼那一百兩銀子的彩禮了。

「不行到時候就說現銀不夠，從店裏拿著綢緞抵上一半彩禮。」

他店裏的綢緞都是以成本價進的貨，若是用市價來抵消彩禮，這一來一去能省下不少銀子呢。

對，就這麼乾！

孫富貴滿臉壞笑的一拍手掌，他記得店裏還有一批過了時的積壓舊貨，到時候就用這批貨給張家。

反正張癩子他們一家人沒見識，也分不清綢緞樣式新舊，這樣既省了彩禮，還清了店裏的積貨，一舉兩得。

孫富貴為自己的靈機一動，就把彩禮的省了一半的辦法很是高興，張猛的事也好辦，反正他店裏還缺個搬貨的工人，反正都是出一份工錢，找誰不是找呢，自家舅子幹活可能更賣力呢。

至於張家孫子狗兒私塾讀書的事，孫富貴根本就沒當真。

一個泥腿子出來的種，能有多大天賦，隨便找個私塾念上個兩天，認識認識幾個字就行了，頂多日後，自己伸把手，在自家店裏給其弄個夥計噹噹。

科舉？

那張家爺倆真敢想，他兒子都沒考過功名，憑什麼供他老張家的人……

………

說白了，孫富貴從一開始就沒把張家人放在眼裏。

他的打算就是，先大加許諾把張家人騙住，等他把張秀娘娶到手，生米煮成熟飯之後，這些事還應不應就由不得張家人的心意了，孫富貴可不信以自己的勢力，還奈何不了一個小貨郎。

可憐張癩子將魯光這個好女婿拒之門外，毅然決然的準備把張家的希望全寄托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手裏。

誰知這卻是與虎謀皮，他眼中的好女婿孫富貴，和善的外表下，打著的主意是讓他賠了女兒還折兵……

………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哼著《白蛇傳》的小調，孫富貴心情是好極了，但樂極生悲，正當孫富貴悠閑的唱著小調時，方才被他趕走的孫六，一臉驚慌的闖進後堂。

「大大……大事不好了……老爺，魯…魯光打上門來了。」

孫富貴臉上的悠閑頓時轉為大怒，大罵道：「好大的狗膽，這小子也不打聽打聽，不知道我大哥孫吉祥是北城巡城司的千戶嗎，敢來我這鬧事，我讓他豎著進來，躺著出去………」

「老…老爺……魯光他不是一個人……」孫六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道。

「哼，還帶了幫手，今日甭管是誰，來一個老爺打一個，然後全給逮牢裏蹲著去。」

說罷，孫富貴也不管孫六，邁開肥胖的身軀，氣勢沖沖的沖了出去，人還沒到前面的鋪子，罵人的話先傳了出去。

………

「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你家爺爺店裏鬧事，今兒不給我磕仨響頭，你們是一個也別想囫圇著出……」

一邊嘴裏罵著，一邊快步來到前鋪的孫富貴，剛進門就看到了站在一群壯漢前，臉色漆黑無比的馬晉，嘴裏的話不自覺就咽了回去。

意識到不好的孫富貴，小心的縮了縮脖子，陪著笑臉道：「您幾位是？」

馬晉一臉陰沉，皮笑肉不笑道：「不長眼的狗東西……」

話音未落，祝虎就扶刀向前一步，對著孫富貴怒目而視，其他護衛也紛紛臉上露出不善，死死盯著孫富貴，似乎有些蠢蠢欲動。

祝虎身上的煞氣可不是蓋的，再加上其他護衛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他們的逼視下，就是來個江湖高手，也未必能面色如常，更何況孫富貴一個小商人。

老孫差點直接就給跪了，哭喪著一張胖臉，不住道歉：「小老兒嘴賤，衝撞了貴客，還望貴客寬宏大量，繞了小老兒這次……」

「行了。」

馬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四下看了一眼，見有不少百姓圍觀過來看熱鬧，眉頭一皺，沖著孫富貴道。

「找個清靜點的地方說話。」

「後堂清靜，貴客請。」

孫富貴點頭哈腰，態度恭敬得不得了，讓一旁見識過他趾高氣揚面孔的魯光，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