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康十九年九月三十日

武林大會決賽

英雄穀穀口，驗票區

許重頭戴方巾，一身儒服長衫，帶著書童畫兒，神色自若的隨著人流緩緩排隊入谷。

畫兒十三四歲上下，樣貌清秀，身後背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竹箱，跟在自家老爺後面，小腦袋左顧右盼，打量著谷外的人山人海，神情充滿了興奮。

「老爺，今天英雄谷的人真多。」

許重年約三旬左右，面容清朗，頜下留著半尺黑須，氣質儒雅，聽聞自家書童所言，許重輕輕一笑，撫著長須道。

「武林大會火遍京城，今日又是大會決賽，京中百姓來看熱鬧的自然比以往要多些。

來時我聽姚掌櫃說，昨日半決賽時，這英雄谷內外就差不多聚集了近五萬人，估計今天還得再加兩三萬人。」

「五加三，八……八萬人……」

年幼的畫兒小臉滿是駭然，雖然想像不到八萬人聚集一起是個什麼樣的壯麗情景，但跟了許重兩年，粗通文墨的畫兒，可是大致明白「八萬人」這個數字代表了什麼。

京城加上周邊各縣的總人口才二百萬出頭，八萬，相當於挪來就小半個京城啊。

………

「唉，數萬人齊聚於此，雖是難得的盛況，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就是天大的禍事。」說到這，許重嘆了口氣，臉色微微帶著凝重。

許重可不是普通的書生，已經考取了舉人功名的他，如今在吏部做了一個文書小官，品階雖然只有從八品，位卑級低，但許重本人能力不俗，甚得上官器重，很可能年後被破格提拔到七品。

仕途光明，許重自然也就對朝廷的事很是關心，常常內藏公心，如今一見英雄谷這般顯赫陣勢，不由自主開始擔憂會不會出了岔子。

俗話說，人上一千，徹地連天，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人上十萬，頭碎腸斷。

若是京城邊上，英雄谷中生了亂子，發生了什麼踩踏事件，不用多，死個百八十人，這朝廷的顏面就算是丟盡了。

………

正當許重為此面露憂色的時候，排在他前面的兩個漢子聽到他的話，轉頭大笑道。

「先生多慮了。」

許重皺眉，拱手道：「小姓許，不知二位尊敬貴姓。」

兩個漢子一高一矮，略高的那個開口回道：「原來是許先生，當不得貴姓，兄弟姓高，我旁邊這位姓李，我們本是好友，結伴到此看大會決賽。」

許重拱手和高、李二人見了禮，然後忍不住問道：「方才見二位壯士大笑，言小可多慮，卻不知是何故。」

高、李二人對視一眼，高姓漢子笑道：「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就和先生說了，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是在軍中當差，所以知道點內幕。

先生方才擔憂這谷中人多，怕出事故，其實大可不必，咱們那位五駙馬可是智比諸葛的能才，早早就預見今日情景。

從前日，九門提督衙門就陸續往英雄谷這邊派兵，入英雄內外維持秩序。

此外，京外四營和兩路禁軍也各派人馬增援，眼下這英雄谷附近陳兵不下四五萬，您方才說的那八萬百姓，真正在附近盤桓的，算上谷中觀眾也不過三萬出頭。

至於其他人全讓官兵擋在外面了，沒有大會門票，是絕進不來的。」

許重雙目一亮，緊接著面露愧色：「許某杞人憂天，誤會駙馬了。」

………

高、李二人並不搭茬，笑了笑轉移話題：「相遇既是緣分，先生的門票是哪個區的，若是相同，可結伴而行。」

許重點點頭，讓畫兒取出兩張印刷講究還刻著特殊銘印的厚紙片，拿過來和高李二人瞧了瞧。

「西區，巧了，我們也是西區的。」高姓漢子喜道，許重也對幾人的緣分訝然。

吩咐畫兒將門票收好，別看只是兩張厚紙片，價格不菲，一張門票十二兩銀子，要不是有人報銷，自己又離不開畫兒幫助，許重可不捨得帶一個書童過來。

說起來，許重本來還想趁著有人買單，想去貴賓席坐坐，奢侈一把，結果剛問了黃牛價錢，就立刻敗退。

二百兩！

比他一年的俸祿還多，許重可不認為自家僱主願意出這個價錢。

………

許重，筆名重胥山人，是最近京城新躥紅的撰稿人，以寫短文長評見長，五次登文《江湖月報》，甚至在九月十五日發行的《雜誌》第六刊上，刊載了一篇評價武林大會給予京城的種種變化的文章。

其該文，筆風辛辣，鞭辟入裏，在《雜誌》讀者中掀起不小的反響，許重也一舉成名。

趁熱打鐵，嘗到了甜頭的許重，在近一月中，頻頻在各大小報刊上發文，在聚起一批忠實擁蹙讀者的同時，也取得不小的成績，從而深受京城各小報的追捧約稿。

據不完全統計，許重的文章相比於普通撰稿人，其能夠提高銷量多達三千至五千不等。

甚至在第六刊《雜誌》剛發行的時候，許重給一個無名小報寫了一篇文章，讓該報足足提高一萬多的銷量，而許重也憑此戰績，直接步入京城頂級撰稿人的圈子。

一定程度上，如今許重文章的影響力，甚至能和《雜誌》中官步、杜山等成名作者掰掰腕子。

前兩天，許重接了個大活，有一個報刊老闆，為打響自家報刊名號，開出一百兩的潤筆費，請許重專門寫一篇關於決賽的文章，在自家報刊獨家刊載。

並且該老闆承諾，許重寫稿期間，自家報刊全力配合，並且如果這刊的銷量和反響出色，報刊另給許重包一份豐厚紅包致謝。

於是，此番在報刊老闆解決了門票問題後，許重便帶著書童過來看決賽，順便收集一下素材，書童畫兒背後的竹箱，裏面放著的其實是攜帶型的筆墨紙硯，方便許重隨時打草稿，以防忘了什麼重要素材。

………

許重和高、李二人相談甚歡，等一行人進了谷中觀賽席時，彼此之間說說笑笑，已然熟悉許多。

「畫兒，快取紙筆。」

許重正和高、李談論谷中觀眾的時候，突然看到貴賓席方向的幾個人影，連忙開口叫道。

書童畫兒二話不說，取下背後的竹箱，放在地上，打開竹箱上邊摺疊的特質竹蓋，放置兩邊，竹箱立刻變成一個小型書桌。

然後畫兒從竹箱裏面拿出一摞紙，擺在變形後竹箱之上，又拿出毛筆和一塊小硯台，一齊放好，接著取下掛在腰旁的小葫蘆，把裏面磨好的墨汁倒在硯台裡。

一切弄好之後，畫兒環抱竹箱，半蹲著將其穩穩舉到許重面前，一個簡易書桌就此出現。

高、李：「………」

旁邊圍觀觀眾：「………」

城裏人，真會玩！

………

許重卻不管其他的看法，長袖一擺，拿過毛筆就開始記錄方才自己的見聞。

「吏部尚書聞質聞大人攜左右侍郎前來觀賽，另相伴數人，疑似工部、禮部兩位尚書………」

寫完一張紙，許重鬆了口氣，剛想讓畫兒收筆，眼睛突然又瞟到貴賓席，然後眼睛就挪不開了。

「前將軍狄毅、後將軍南宮鶴，同鎮北、鎮西、平北、平南、安東等十數位軍方高層到場，大將雲集………」

「應國公、廣國公、齊國公、章候、解侯眾頂級勛貴，悉數到場……」

「內閣遊閣老、井閣老同家人出現在貴賓席………」

「八王爺攜世子到場，五駙馬、肅王親自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