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拿著手機沉默，忽地想起倆人一開始她有求於自己那會兒，一個項目就壓的她服服帖帖，這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反倒被壓下去了？女人吹噓自己一旦陷入感情便會卑微到塵土裏，他也沒見簡兮如此，要真說成了塵土，那定然也是揚塵，好好的時候柔情似水，發起火也夠他防備，治理起來需要費好一些功夫。

……

簡兮到公司初來乍到，定然讓人有些不服氣，眼下跟張總的合作在崔國雲公司是看重的項目，但是拿到這邊便比較尋常，好在有條不紊，低開高走，也算是不蒸饅頭爭了口氣。

尹懷峰字裏行裡皆是讚歎，第一次在會議上當眾認可。

又對其餘幾人道:「這幾天你們跟著簡兮，負責一下開標的事情，資料準備妥當，別有差錯，到那天一起過去。小簡，你明天做個簡單彙報用的PPT，股東大會上也好講解。」

簡兮點頭答應:「尹經理放心。」

會議結束，合本子出去，她到工位剛坐定總辦的秘書尋來:「簡兮，尹經理讓你過去一趟。」

「什麼事？」

「沒說什麼事，隻讓你過去。」

簡兮沒有耽擱，正好有個文件需要他審批，便一道兒帶了過去。

尹懷峰靠坐椅背，望著落地窗外風景，蒼涼空茫，入目皆是乏味。

簡兮走近他才轉身過來，問:「還沒吃飯吧？」

「正想去員工餐廳。」

「要不，咱倆做個交易。」

簡兮笑了笑，心想哪有跟老闆做交易的道理，人家這麼說，不過是會說話罷了，自己可不能上杆子，得了便宜賣乖，「尹經理要求儘管提，千萬別說什麼交易不交易。」

「不，這是個私事，我一向公私分明。」

「尹經理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行，這麼客氣讓我無所適從。」

他站起來，掏著兜走過來，不緊不慢解釋說:「今早不是說你陪我去參加個朋友生日派對，其實也不是什麼朋友，合作商罷了，我讓秘書備好生日禮物，突然覺得不妥，要不你跟我出去一趟，不算你曠工，請你吃飯，回頭見了那人，我向你引薦認識。」

簡兮失笑，想起李知前說崔國勝今兒也生日的事，按理說是應該過去，畢竟熟識，但是工作還沒落穩腳跟，肯定要事事先緊著這邊，跟上司打好關係再把項目拿下是目前當務之急，更何況，崔國勝年紀輕輕，生日年年都有，又不是老人慶壽，過一年便少一年。再者，也是她最為忌諱的一點，崔國勝生日自然少不了崔國雲，眼下過去豈不是尋尷尬？誰叫她臉皮薄，不會裝模作樣，想一想便退卻了，李知前想要過去便過去，她心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打心眼裏沒意思，只不過崔國雲一廂情願的妄想，次次計較便顯得她小氣。

眼下不失為推拒崔國勝那方的一個好理由，遂答應著:「好啊。」

交際應酬，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如今工作不再隻局限於公司內部，酒桌之上，各色各樣的社交場合相繼流行開來，商人善於鑽營，總能找各種節假日為自己綢繆。既是去生日派對，簡兮作為女伴也算是公司門面，穿著打扮自然不能落了下風。尹懷峰開車帶她去挑選，讓設計師從頭到腳設計一番。

像酒會派對這類，簡兮鮮少出席，經驗了了，在公司裡一直不上不下，也就崔國雲器重她那段時間接觸了兩場。現在想來，老闆的器重這東西就像牆頭草，誰知道明天風往哪吹，草往哪倒，不如效益業績實在，握在手裏，那便是沉甸甸，挺直腰桿的東西。

出神間已進入主會場，自然是裝潢精緻富麗堂皇。

尹懷峰帶她跟東家打招呼，禮物遞上，言辭恭敬，商業互吹，追捧寒暄過後才找位置坐下。

李知前不知她下午兩三點鐘便跟著老闆出來，帶著薪水選禮物、挑禮服，下班前甚至沒有回公司。

公司前堵人這招，自然沒有湊效。眼瞧著到了六點，寫字樓燈光暗淡下，熙攘人流散去，只剩三三兩兩出入。

他耐住性子打電話給她。

尹懷峰正跟熟人說話，簡兮坐在一旁含笑聽著，手機突然作響，打斷兩人，她略微尷尬，回頭看了老闆一眼，低頭瞧一瞧手機，只能道了句「先失陪一下，出去接個電話」。

腳步匆匆出來，尋了個安靜地才接。

李知前說:「我在公司樓下呢，怎麼還不出來？加班？等半個小時了，趕緊出來。」

簡兮愣了一下，「我不是說今晚沒空？」

「真沒空假沒空。」

「真的。」剛說完一服務員端著托盤經過，彎腰讓了她一下，她隻好說，「謝謝，我不喝酒。」

李知前瞭然，閉上眼冷靜了下，聲音沉下來，「在哪呢？」

「公司合作商的生日派對。」

「晚上幾點回來？」

「還不好說。」

「你不回來，狗誰喂？」

「……啊？」

「啊什麼啊？」他語氣有些不悅，「你別是故意敷衍我，真是公司有應酬脫不開身，那可以不過去，我也不為難你。」

「……」她頓了一下，「我為什麼要敷衍你？以為我像你嗎？」

尹懷峰出來吹風，剛轉身便看看簡兮，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待會兒進去。迴廊上正好有侍應生經過，端著餐盤布菜，她隻好說:「我要進去了，掛了。」

「等下，」他抿了抿嘴，遲疑說，「那什麼……」

她垂眸不語，等他繼續往下說。

他說:「聽著嗎？」

「聽著。」

他乾咳一聲，說:「回去後我好好反思了下，這個事主要還在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沒謝你還出口傷人，惹你傷心實在不該，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放心上。原、原諒我這一次。」

她低頭抿了下紅唇，眼角染上笑意，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這麼好哄，也免得他以後有恃無恐，清咳兩聲，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哦。」

「就……哦？」

「我知道了。」

「……你不會是有意逗我？」

她沉吟了一番，平淡道:「我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兩人產生矛盾肯定不會全然是一方的問題，但也有側重方，我不會無理取鬧要求你每次都向我低頭服軟，但如果是你導致主要錯誤，那就應該你主動……自然我錯了的時候，我也會主動去找你道歉……兩人在一起，千萬不要覺得低頭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也不要覺得低頭就是認輸，感情又不是競技賽場，比什麼輸贏？又有什麼抹不開面子的？你對我的時候，姿態放低一些，柔軟一些，便不會吵架。所以……」

「所以？」他沉默了下，聽懂她話裡話外的意思，緩聲追問。

「要不要原諒你，當然還要看你有沒有決心改正。」

李知前覺得好笑，乖乖，尾巴翹起來翻身把歌唱了，恐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舔著嘴皮子要笑不笑地搖了搖頭，「嗯」一聲，暫時只能順著她說:「那你以觀後效？」

「嗯。」

「晚上我去接你？」

「嗯。」

旋即掛斷電話。簡兮再進去後，整場下來便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拿眼睛瞧時間。

尹懷峰瞧出什麼，不知道她有無男朋友，不過這樣的女孩子應該不乏追求者，旁觀良久，試探說:「晚上還有別得安排？」

她聞言有些疑惑，看過去。

他說:「我看你沒怎麼動筷子，倒是一直看時間……著急嗎？要不現在離場，我送你過去？」

她有些汗顏，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我就是……」

尹懷峰想起來什麼，眉梢往上挑起，笑說:「哦，開會的時候你打電話我聽到兩句，是回家給你鄰居喂狗吧？」

「……嗯，是有這麼回事。」

「我家老太太也養了一隻，不知道你鄰居家是？」

「一隻……土狗。」她不由地聯想起來李知前這人來，忍不住多說幾句，「脾氣有些不好，壞毛病多，讓人很無奈。」

「哦。」他點頭說，「那得拴起來才是，萬一咬到人可就不好了……經常得遛一遛吧？我看老太太早晚都要遛一遛。」

「它都……自己到處跑。」她實在接不上茬，尷尬起來，笑了下，「鄰居跟寶貝一樣，實在沒有辦法，我其實也懶得管……」

「那你這鄰居還真有點奇怪，自己養就算了，怎麼還讓旁人伺候？也不定所有人都拿他家的狗當寶貝。」

「性子的確有些強勢古怪。」

「我看這狗的脾氣也是隨主人吧？」

「……可能吧……」

說完不想再多說，怕說多了露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慢慢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