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運》

文/一碗麻辣燙

中秋節過後，氣溫就開始轉涼，處在北方的Z市，今年也意外地下起場場秋雨。

臨近下班，童昭忙完手裏的工作就站在窗邊吹風，咬著腮幫子瞧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

「嗡嗡嗡」的手機蜂鳴聲，把在沉思的女人拉了過來。

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童昭皺起眉心下意識的想拒接，但手指還是誠實的劃了過去。

「媽，怎麼…」

「昭昭，今早媽媽和你說的事可別忘了啊。」

本想說今天下雨，相親能不能不去，卻沒想到慢了一步，童昭咬著嘴角沉默片刻，還是向母親低頭。

「我一會兒就出發，保證不會遲到。」

把手機扔回桌上，童昭揚起嘴角擠出一抹哭哈哈的笑容。

算下來，今天是的第三個，三個月前童昭聽從母親的安排開始相親，每周一個，直到她挑中合適的為止。

下班後，童昭開車去易水居見今晚的相親對象。

到包廂後，空無一人。今天下雨，童昭提前出發，卻沒想到來早了。

等人的時候，童昭就打起了瞌睡。

服務員推開門，席梁看見那個快把腦袋磕在桌上的女人，揮揮手讓服務員離開，進去後站在童昭的身邊，看著她的後腦杓，躊躇著是不是該叫醒她。

清脆的敲擊聲，把昏昏欲睡的童昭嚇醒了，一抬頭正好對上席梁似笑非笑的眼睛。

四目相對的瞬間，席梁平靜到面無表情，受到驚嚇的童昭，脫口而出便是一句。

「怎麼是你！」

雖然聽出來自己被嫌棄了，席梁還是好脾氣的和她打招呼。

「童醫生，好久不見！」

「不…不久吧！」

完全沒想到來的會是他，童昭很後悔昨晚沒看看母親給的資料，如果知道是他，她就不來了。

一周前，席梁因為胃疼被送到醫院。醫生檢查之後，擔心病情惡化安排他住院，但席梁不肯。

因他身份特殊，也沒家屬在這邊，醫生和護士束手無策，護士就把軍區總院最勇敢（不怕死）的童昭拉到了現場，童昭幾番勸說無效之後，把席梁綁在了病床上，驚呆所有人。

「對，好像也不是很久，剛好一個星期。」

「身體好點了嗎？」

到底是養成了職業習慣，見到自己曾經的病人，童昭都是這種開場白。

「最近沒喝酒、沒應酬，好多了。那天我著急出院，給你們工作添麻煩了。」

老實說，那天要真的不是童昭，席梁肯定就回去工作了，很可能第二天就被抬上救護車。

「那就好，記得按照醫囑按時吃藥、休息，你上次的問題有點嚴重，有時間的話，到醫院來做個複診。」

之後，童昭又不放心的說了很多話，讓席梁忍俊不禁，好不容易等到她停下，他見縫插針的問。

「你該不會是想一直說這些話，就把今天的相親磨過去？」

剛端上杯子的童昭聽了他的話，又把杯子不輕不重的放回去，定定的看著席梁。

「有些事，看破沒必要說破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說話何必這麼直，童昭也不相信，席梁今天是自己願意來相親的。

這個世界上單身的人有很多，喜歡相親的卻沒幾個。

「我以為你會否認。」

看著一臉無辜的席梁，童昭低頭翻了個白眼，今天算是她說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了，以前她都是聽男方說。

「我不喜歡說謊，而且咱們都心知肚明的事，否認了也是在自欺欺人。」

聞言，席梁看她的眼神裡，多了些別的東西，像是在懷疑，又像是在確認什麼。過了大概三分鐘，童昭把茶喝完了，席梁也打算把話題引回正軌。

「童醫生，你對未來的伴侶有什麼標準嗎？」

聽了那麼多次，別人說「我怎麼這麼樣，我喜歡什麼樣的人……」，童昭第一次聽人問她「你喜歡什麼樣的」，雖然原話不是如此，但她想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發現自己的問題好像把童昭難住了，席梁不慌不忙的端起杯子，給她時間思考答案。

被纏在一群非標準答案的童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裏面找到自己的答案。

「我對未來伴侶沒有特別的要求，準確來說是我的要求比較抽象，不背叛家庭、不利用家人、不乾預我的私人生活。就這三點了，因為很低了吧？」

這三點完全出乎席梁的意料，但細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對上童昭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接下去的話，有點殘忍。

「簡單嗎？這三個要求，對我們這種家庭的人來說，都不簡單。」

童昭聽完，歪著腦袋細心品味席梁的話，最後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像是被打擊壞了，但也像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所以從她的臉上看不見一點驚訝。

發現她又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席梁感覺今天這次相親真的好辛苦，以往都是女方從天氣說到時裝周，今天這個活躍氣氛的工作，怎麼就突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了。

「老實說，對咱們這個圈子裏的人來說，這三個要求真的不算低，但也不是說就沒人能遇見。」

沒想到席梁會反過頭來安慰自己，童昭的眼裏有些驚喜，在她看來，工作狂席先生應該巴不得早點結束這次相親才對。

「是嘛，如果哪天你發現身邊有這樣一個人，記得打電話給我。對了，加一個前提，在我和他都沒結婚的時候。如果結婚了的，就算了。」

聊了幾句之後，屋子裏的氣氛明顯比之前溫馨多了，這個時候服務員終於來上菜了，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席間就只剩下餐具碰撞是發出的聲音。

正餐結束之後，童昭打算像往常一樣找借口離開，只是她剛伸出手去拿包裡的手機，就聽見對面的男人說。

「外面還在下雨，你確定要這個時候回去？」

沒想到席梁的眼睛這麼毒，童昭故作鎮定的把手收回來，以往吃完飯後她都會給表姐發短訊，找借口離開這裏，誰曾想今天才剛出手就被他看出來了。

「沒有啊，我就是想拿手機看看時間。」

說完，童昭想起來自己手腕上還有塊表，於是趕緊把袖子往下扯扯，卻沒發現對面的席梁把她做賊心虛的小動作全都收進了眼底，嘴角噙著一抹笑，沒有戳穿她的謊言。

「我以為你是有什麼急事，要著急離開，如果不急的話，我勸你等雨停一停再出發。」

不知道為什麼，把席梁前後的幾句話穿起來之後，童昭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他好像就猜到了她要做什麼、要說什麼，所以總是很無辜的切斷了她的退路。

「我…還好，今天下班了，沒什麼急事。你呢？」

「我也沒有，上周住院之後，我的工作就被分攤給你哥哥了。」

沒想到席梁和童禦是同一個部門工作，童昭臉上的笑容瞬間少了一半，而她這種突然的變化，自然也沒逃過席梁的眼睛。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失望？」

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露餡了，童昭趕緊笑著搖頭，心裏卻開始排斥起今天的這場相親了。

當屋子裏的氣氛又回到最初的模式時，進來送飯後甜點的服務員拯救了心神不寧的童昭，雖然她不愛吃甜食，但今天也為了席梁破例了。

終於，窗外的雨好像停了，童昭抬起手看了眼時間，說道。

「十點了，該回去了。」

席梁也發現了，自從童昭知道自己的工作後，就變了個人，他也不想繼續在這裏尷尬。

「嗯，既然雨停了，咱們就走吧。」

出了餐廳，走在迴廊裡，一陣寒風襲來帶著滿滿的濕氣，童昭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下一秒，一件重物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上面還帶著男人的體溫和乾淨的味道。

「你……」

見童昭要把衣服取下來，席梁急忙抓住了她的手，力度雖然不重，卻也剛好能阻止她的行為。

「等上了車再還我，最近溫度一直偏低，你一個女孩子，記得多穿一點。」

知道這個時候再拒絕他的好意，就非常的不講情面，童昭隻好加快腳步，縮短了到達停車場的時間。

「你的衣服，多謝。」

「要我送你嗎？」

看著就停在不遠處的車子，童昭笑著搖搖頭謝絕了席梁的好意。

「不用了，你住的地方和我們家應該不順路，而且我今天開車來的。席先生，路上小心。」

席梁聽完也沒再強求，只是把她送到了車上，這才披上衣服去自己的車子跟前。

上車後，童昭就給堂姐童蕾回電話，吃飯前手機靜音，後來也沒機會調回來。出來後一打開手機發現全是童蕾的未接，讓她懷疑是不是有人綁著炸*藥包衝進了童家。

「童蕾，你找我什麼事？」

「聽說你今晚去相親了？」

「對，你不用笑我，說不定明天就到你了，童家現在就咱們兩個未婚女人，你以為你跑的掉嗎？」

「我當然跑的掉了，我現在就在機場，一會兒飛美國，在大使館待幾個月再回來。」

聽著電話那頭童蕾壓製不住的笑聲，氣不過的童昭直接掛了電話。

看著前方濕答答的路，氣呼呼的拍了下方向盤。

「早知道我也學外語去了，當個外交官多好，一年四季不用待在家裏。」

話雖如此，可該回的家還是要回，到家之後童昭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等她回來的母親。

「媽，我回來了。」

打完招呼後，童昭並不打算停留，徑直往樓上走去，卻被母親叫住了。

「昭昭，今晚的人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不過不適合我。」

一聽這話，童母急了，直接站了起來。

「怎麼又不適合了？」

看著激動過頭的母親，童昭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以往她也都是這個態度，卻沒見母親急過，今晚是怎麼回事？

「媽，怎麼了？」

被女兒這麼一問，童母驚覺今天有些不穩重，溫柔的笑著解釋。

「媽媽已經快把整個Z市合適的人都找來了，結果到今天了，你還說不合適，你是不是要媽媽在全國範圍給你徵婚。」

看著母親滿臉都寫著「我這都是為了你好」，童昭忍不住在心裏嘆氣。

「媽，他們真的不合適我，我不喜歡想法太多的人，要不然，您在Z市的醫院幫我挑一個吧，都是醫生，說不定還有共同話題。」

一聽她這話，童母的臉色就冷了下來，但也沒陰沉的太徹底。

「你啊，醫生是好，可不合適咱們童家啊。再說了，將來要都是醫生，你們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住在醫院？」

「那也別找我哥的同事，好嗎？」

這才是童昭最忌諱的事，她不想被卷到那個權力的漩渦去，哪怕找一個家世不那麼出挑的，只要不是走仕途的她都能試著去接受。

見母親還在裝糊塗，童昭不想再做解釋，搖搖頭往樓上走，卻聽見身後的母親嘀咕。

「你哥哥的同事又哪裏不合適了？我本以為，他之前救過你的命，就能讓你們多點話題，現在看來又是沒戲了。」

站在樓梯口的童昭抓著扶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過身，走到母親的身邊。

「您剛才說…他之前救過我一命？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見童昭臉上一半懷疑、一半好奇的神情，潘雨柔抬手忍不住戳了戳女兒的腦門。

「你這個記性啊，還不如我呢！當年你高三的時候，學校不是出過事嗎？那批趕去救你們的軍人裡，就有席梁，當初還是他把你送到醫院去的，沒想到你竟然沒把人認出來。」

聽著母親的語氣，童昭知道這件事應該是真的，而且高三那年她確實出過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