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點21分，聽松廬官邸和孝感機場塔樓，接通聯繫。

此時，大客廳裏面鴉雀無聲，在老蔣的示意下，話筒擱在桌子上面，等於是開著一個小『免提』。

「我是侍從室林蔚，你——」

看到老蔣突然擺手，林蔚就猛然住口。

「昂——」

「噠噠噠——」

「轟！」

「嗡——」

「又一架！---跳傘啦！---北邊，看北邊，他們在集合要南進——」

在話筒裏面，清晰的傳來了機槍的爆吼，戰機的嘶鳴和爆炸。

以及各種嘈雜的叫喊。

這一切，都顯示著孝感機場那邊，正在爆發一場空戰！

不然，何來『又一架』，『跳傘』之說？

看來一定是武漢臨時飛到孝感機場的機群，亂糟糟的停在機場，出現了可怕的升空延遲。

所以這時候才『姍姍』升空的那一個中隊，遭到了日軍的迎頭痛擊！

「王牌4大隊完了！就是不知道起飛的是哪一個中隊，留在地面的至少還能活命，升空的估計得全死！」

這一刻，這個要命的念頭，在大廳裏面眾大佬的腦袋裏面回蕩。

震得所有人都是頭皮直顫。

而錢大鈞和毛邦初兩人偷偷的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睛裏面的驚懼。

假如武漢大敗以後，孝感機場再栽進去一個戰鬥機中隊，機場地面戰機再全部被摧毀。

等於整個武漢防空圈所有的戰鬥機，今天都被日軍團滅！

這是何等讓人驚恐而不堪的事情，不說戰後舉國嘩然，世界嘩然。

老頭子的雷霆降下來，估計自己兩人都得乖乖的捲鋪蓋滾蛋。

「壞了！」

陳納德突然臉色難看的驚呼道：「在日軍戰鬥機離開以後，必須全力清理孝感機場，然後調集大量戰鬥機衛戍；說不定，下午日軍的轟炸機，就飛過去轟炸孝感機場了！」

聽了陳納德的話，老蔣的黑臉那是『黑上加黑』。

已經臨近處於爆發的邊緣。

這次日軍對武漢的陰謀，從日軍第3師團攻擊廬江縣，掃蕩無人區開始。

攻擊信陽。

攻擊武漢。

攻擊孝感。

然後，今天下午甚至還會再來一輪補充轟炸。

徹底擊爆武漢防空圈！

就如一套嚴謹的組合拳，打得老蔣有些喘不過氣來。

「哎呦！」

這時候，老蔣的親信，侍從室副主任，國宣副部長周海佛吃驚的失口說道：「北去傳信的戰機都被堵住了，那9大隊到了孝感，沒了燃油可往哪裏停？」

這話一說出口，整個大廳裏面，頓時都如同爆發了一場地震。

震得眾人頭直發暈。

「釀希匹，你們兩個廢物！」

老蔣氣得臉紅脖子粗，朝著錢大鈞，毛邦初破口大罵：「既然提前都已經猜到日軍來襲，武漢，南湖，孝感，62架戰鬥機，再加上35中隊，72架戰鬥機，難道今天就讓你們兩個廢物，一天全部敗完？廢物，兩個廢物！」

整個大廳裏面，都滾盪著老蔣的咆哮。

然而，只是想一想，一天之內72架戰鬥機，空軍4大隊，35中隊，25中隊，蘇軍戰鬥機大隊。

全部被擊毀。

就讓整個大廳裏面，在這個4月的初春時節。

猶如寒冬一般的凜冽！

「三國張悌說過：『吳亡之際，乃無一人死節，不亦辱乎？』明知不能救吳亡，而惟一死自盡其心，然想自己死了之後，未死的人都要為奴為隸，這又何能瞑目到底，也不是辦法。」

汪精衛在抗戰初期和德國大使陶德曼，同日軍協商停戰。

本來『和平的曙光』已經顯現。

卻因為老蔣的抗戰到底的聲明，『破壞了和平』，氣壞了汪精衛。

這一段時間，他都是抱著看戲一樣的心態，冷眼旁觀中國人民的慘烈抗日。

前些天的台兒莊大捷，今天的武漢空戰的大敗，讓汪精衛看到了新的調停的可能，連忙和已經準備離開中國的陶德曼一起，來到了聽松廬。

看有沒有機會，再勸一勸老蔣不要再一意孤行。

要讓老蔣明白，北面的蘇軍，才是國軍的心腹大患。

而對於亞洲的領導者，強大的東洋，黨國只能依附在東洋的羽翼下面，求得保護，才是真正正確的事情。

所以，此時看到大廳裏面眾人被震駭得失色，汪精衛忍不住跳了出來，大放厥詞。

「須知數十年來，中國軍事經濟，在物質上著著落後，固不待言；即組織上亦幼稚不完善，古有越王臥薪嘗膽，放在今日，也有著他的道理！只要我們知恥而後勇，奮起直追，一定能夠強大起來，和東洋平起平坐，睦鄰友好。」

一席賣國言論，說得大廳裏面一些人直皺眉。

不過大家心裏面都清楚，老頭子其實對東洋還抱有幻想。

所以雖然心裏不滿，都不敢亂說話。

聽了汪精衛的風涼話，老蔣氣得更是嘴唇直發抖。

在七七事變的時候，包括前一段時間的密談，他不是不想苟且偷安。

只是被東北，華北，養得胃口越來越大的東洋提出的停戰條件，實在讓老蔣無法接受。

接受了，他就比慈禧和袁世凱還要遺臭萬年。

此時，大廳裏面一片寂靜，話筒那邊的吵鬧，槍鳴，戰機的嘶號，也停止了。

只剩下『嗡，嗡』的聲音，微微傳了過來。

想必是日軍的戰機已經打爆了機場所有的戰機，正在耀武揚威的盤旋監控。

羞辱，真是太羞辱了！

林蔚輕輕的用顫抖的右手，拿起話筒，準備掛掉電話。

戰局已經定型，無論35中隊來沒有來孝感機場，武漢方面也已經是鞭長莫及，圖而無力。

最好的結果，就是35中隊飛到孝感機場的時候，日軍機群已經撤離。

然後35中隊設法找到一處平坦的地方，冒險迫降。

「不要掛，釀希匹，問35中隊來沒有，沒有來，遭遇不了日機群；不要冒險迫降，全部棄機跳傘！」

「是！」

聽到命令的林蔚，就準備和話筒那邊聯絡。

這時候，一個怯怯的聲音，突然從話筒裏面傳來。

「林長官，35中隊剛剛擊落了6架日機，23中隊也擊落了2架，擊逃1架，21中隊已經升空3架，除了董大隊長跳傘，還有2架；咱們空中現在有16架戰鬥機，地面還有20架正在起飛，日軍只有18架，35中隊正要和鬼子15架機群進行下一輪的角逐。——35中隊不需要跳傘啊？」

在話筒裏面的聲音，說道第一句『林長官，35中隊剛剛擊落了6架日機』。

聽松廬內，就變得徹底的寂靜下來。

人人一臉見鬼了似的神情。

然後除了臉上騰地一下子，紅成了猴屁股的汪精衛，那『見鬼似的神情』，統統變成了巨大的狂喜。

然而，人人屏著呼吸，側耳傾聽裏面的內容。

隨著話語的繼續，錢大鈞和毛邦初，都已經是滿臉眼淚，喜極而涕。

毫無疑問，不是杜劍南和他的9大隊。

這兩個航委大佬就準備進冷宮，呆一輩子去。

而，汪精衛，

則是滿臉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羞辱，真是太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