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楊倩臉上的紅霞漸漸被春風吹下去，眼睛望著河水，由衷的說道：「娟兒姐姐，謝謝你。」

有些話，聰明人之間不用說透。

自然就明白。

「不是因為你；」

娟兒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楊小姐，時間不早了，再晚了我怕爹媽擔心。——店裏的事情還有很多等著，咱們回去吧。」

在得到了娟兒的承諾，楊倩頓時放下心，於是她開始說順勢的的第二件事情。

「娟兒姐姐，有一件事得請你幫忙出山。」

看到娟兒詢問的眼神，楊倩接著說道：「劍南在武漢住院，」

看到娟兒白皙的俏臉陡然變色，楊倩連忙解釋道：「不要緊，就是腳崴了，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聽到楊倩飛快的用『不好佔用緊張的醫護資源』來借口，想讓娟兒去武漢。

娟兒的臉色就有些發白，嬌軀微微顫抖。

對於心裏的那道身影，娟兒是想見卻又怕見，她怕單獨面對時，無法抑製自己滿眼的淚水，來自靈魂的顫慄。

——

22號夜，珞珈山聽松廬。

杜劍南和苗喬吃過晚飯以後，就在山上小路閑逛。

在下午，和苗喬好說歹說，終於給買了煙，不過託人帶上山的煙一送過來，就被苗喬沒收。

規定一天只能吸六根。

一開始苗喬定得是早中晚三根，最後在杜劍南的一再抗議和糾纏之下，才勉強漲到六根。

「哢！」

在月色下，苗喬『很兇』的眼神裡，杜劍南點燃今天的倒數第二根煙。

深吸一口，長長吐出。

皎潔的月牙透過小路兩邊的松樹，斑駁的灑在山路上面，也潑灑在這一男一女的身上，如同披上一層復古的暗紋。

在煙頭的明滅紅光裡，兩人逛到了山腰，準備下山，到武大校園裏面走一走，隨便從武大圖書館借幾本書消磨白天的時間。

杜劍南就看到一個熟悉而頹廢的身影，從山下搖搖晃晃的走來。

「楊夢青？」

杜劍南滿臉的詫異，要知道明天錢小雪就要安葬，他這時候跑到武漢珞珈山來幹什麼？

「杜老大，給我找個地方，我要睡覺。」

楊夢青說完話，一口一直憋著的精神氣兒頓時一松。

倒地昏死過去。

——

楊夢青昏死過去以後，苗喬過去檢查了一下，說無大礙，就是累得和餓得。

後面緊跟著的航委的兩個軍官，在苗喬的敦促之下，隻得認命的來回背著楊夢青上山。

到了半山廬，值班的醫生又仔細的給楊夢青檢查了一遍，問了航委那兩個累得虛脫的軍官，得知楊夢青昨夜一夜未睡，今天滴水未沾。

就在值班室的床上，給楊夢青輸葡萄糖。

那兩個累成死狗的航委軍官，也是沒有一點力氣下山了，就在值班室打地鋪。

杜劍南看著楊夢青消瘦頹廢的臉龐，這小子被兄弟們戲稱『毛都沒有長齊』，不過卻向來喜歡打扮。

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鬍子颳得乾乾淨淨，衣服筆挺乾淨簇新，還噴著好聞的進口香水。

不過從昨天到現在，衣服髒兮兮的全是塵土，紙灰，臉上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看了一會兒，杜劍南示意苗喬離開。

兩人出了值班室，來到山邊，望著月牙下的湖光山色。

久久無聲。

真是大好河山！

——

4月22號，在武漢坐立不安的老蔣，終於下決定到鄭州走一趟。

著手佈局鄭州-開封-商丘戰場。

老蔣的這種行為，就代表著他已經對徐州戰場心生警惕，佈局萬一丟失徐州-津浦-蚌埠戰場時，如何抵禦日軍對中原的進一步蠶食侵吞。

同時為徐州戰場的60萬大軍，鋪設後退線路。

然而，即使在佈局後手的時候，軍事文盲老蔣，依然還幻想著徐州60萬大軍，能夠吃掉日軍的第5，第10師團。

當然，最好還是台兒莊戰役的翻版，雜牌軍在前面當炮灰，自己的嫡系先撤下去，等最後雷霆一擊，摘桃子。

在火車上面，老蔣望著一路的青山碧水，大好河山，寫了一封電報。

用訓令的形式向第五戰區下達命令：

1，魯南之敵，仍系板垣、磯谷兩師團，濟南敵援軍萬餘，其半部已到兗、濟、滕接防。

2，決依機動防禦及運動戰擊滅敵人。

3，張自忠軍並指揮李仙洲軍，在臨沂東南側，主力置於沂河左岸牽製該敵，並向敵後方莒縣、費縣一帶發動遊擊。

4，龐炳勛軍調郯城馬頭整補，並掩護鐵道。

5，孫連仲軍附張軫師及周碞軍，在劉莊、高皇廟、十字路樓北側高地各附近之線佔領縱深據點式陣地，持久抵抗；但須控制有力預備隊於南、北洛附近，並以一部加強台兒莊陣地。

6，於學忠軍附139師，以主力在常溝、紅瓦屯之線佔領縱深據點陣地，持久抵抗；以一部在作字溝、蘭陵鎮附近監視向城之敵，但須控制有力預備隊於張樓東側。該軍統歸孫連仲指揮。

7，孫震部任韓莊南方運河守備。

8，湯恩伯軍(欠張軫師)在四戶鎮、大小良壁、岔河鎮間整補。

9，盧漢軍在台兒莊南側集團。

10，第3、第9、第50、第92、第140師為總預備隊，位置於碭山、商丘，但須以一師位置豐縣。

在徐州的李宗仁，21號還收到劉斐的『抽出機動兵團的建議』，從昨天到現在還一直在生氣，這就又收到了和劉斐的電報內容『所擔憂』的，完全相反的電報。

李宗仁頓時就氣得直拍桌子，大罵老蔣狡猾無恥。

「讓下面的小蝦米三番五頭來電報催促，想抽出自己的嫡系，卻在電報裡大談特談全面攻擊滅敵；真是既想當表子，又想立牌坊，還讓老子來背黑鍋，——當老子是傻子麽？」

「呵呵，德鄰，這封電報豈不是正好，劉斐的電報咱們不是正好可以用老蔣的電報來回絕他？」

白崇禧朝著李宗仁笑著擠眼睛。

「哈哈，高，高！」

李宗仁頓時明白過來，大笑著說道：「就用老蔣的這封電報，去扇老——將劉斐的臉，看他還怎麼說！」

隨即，在李宗仁主持下，由白崇禧制定的『第6號作戰令』，下發至徐州戰區各部。

裏面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打！

要在魯南一線，主動出擊，徹底的殲滅日軍板垣師團，磯谷師團。

而也就是在這一天，日軍對徐州大包圍的南北對進，也在悄悄的加速推進著。

一個要捕蟬。

一個要當捉螳螂的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