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劍南一行在過了府河以後，已經是中午12點許。

隨即，車隊停在一個路邊的小飯店就餐。

車子一停，劉明羽這傢夥就猴子一樣攀下汽車，直奔飯館旁邊的廁所而去。

杜劍南也想下車吃飯，順便放放水，不過苗喬很不高興的撅著小嘴兒說『杜隊長您再這樣，您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嚇得杜劍南老老實實的坐在車廂裡，不敢再提下車的事情，想等一會兒這個嚴厲的小妮子下車吃飯時，趁著無人，直接站在車上。

無恥的朝著車邊路畔的水田解決。

然而，苗喬也不下車，就坐在杜劍南身邊，陪著杜劍南。

大約1點，劉明羽送上來滿滿一大缽子鮮魚湯，兩碗白米飯，一盤金黃的雞蛋炒韭菜，一盤麻婆豆腐。

看著滿缽子被熬成乳白色的魚湯，杜劍南簡直是很可恥的尿意磅礴。

「杜隊長，您應該去一趟廁所，從早晨起飛一直到現在，您都沒有上廁所。」

苗喬突然想起了這事兒，就很坦然的望著杜劍南建議。

「呵呵，你不去麽？」

杜劍南臉上有些泛紅，被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這麼說，他有些『架不住』。

「我去呀。」

這妞兒真是一個合格的好護士，人家見多了，沒見說話多坦白，不扭扭捏捏！

杜劍南正感慨著，就聽苗喬說道：「你雙腳不能使力，我不去攙著，怎麼上廁所？」

「什麼？——劉明羽，劉明羽！」

杜劍南驚慌的朝著小飯館大喊，江湖救急。

「別喊了，他是外行，根本就不知道需要怎麼攙扶，需要注意什麼；稍微不好，您就得多躺一個月，不能空戰打鬼子，我可是國家的罪人了。」

旁邊坐在稻草上面，較小纖瘦的苗喬，滿臉的認真和堅持。

——

吃過午飯以後，車隊繼續啟程。

到了下午3點，開始進入武漢城區。

此時，漢口東北那一片著火的民居，大火已經被撲滅，遠遠看去一片黑色，冒著沒有燃燒盡的青煙。

在街上，到處都是各種談論，說空軍的勇敢和大捷，該死的鬼子的殘暴。

車隊一路前行，卻不是前往王家墩，而是朝著長江方向行駛。

「不去王家墩？」

之前杜劍南只知道回武漢養傷，以為就是去王家墩的機場醫院，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是那裏。

「電話裏面說，這次空襲王家墩機場被炸彈炸得很厲害，有大量的人員傷亡，醫生和護士也有人犧牲，安排不下，要把您送到武昌。」

說到這裏，苗喬的眼睛，也開始發紅。

杜劍南沉默了一會兒，擠出一點微笑說道：「楊夢青還讓我給錢小雪帶信呢，看來還是以後他自己去說吧。」

「好眼光，咱們航委的四朵金花。」

苗喬眯著小眼睛，笑眯眯的說道：「有多少才俊小夥子惦記著。」

「你這話說得可是夠老氣橫秋的了，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麽？有多少才俊小夥子惦記著你，可以給我們說說麽？」

杜劍南笑嘻嘻的逗著苗喬，想找回來一點失去的男人的自尊。

「杜隊，你說話隻管說話，別『我們』哈；——這事兒我不帶耳朵和眼睛，你們倆隻管聊你們的，別帶上我。」

一邊靠在車壁上的劉明羽，立即表態要和杜劍南劃清界限。

「咯咯，杜隊，您不怕我以後和咱們航委的頭朵金花楊倩姐說你剛才說得話麽？」

苗喬笑盈盈的望著杜劍南。

杜劍南完敗。

——

車隊到了長江碼頭以後，吉普車和護送軍車隨即離開，返回孝感機場。

只有這輛鋪著稻草的卡車上了渡輪，駛向對岸的武昌。

過了長江，劉明羽也下了卡車，要到東5裡的南湖續職，而這輛卡車直奔珞珈山附近的陸軍總醫院。

到了醫院以後，早已得到告知的總醫，立即組織對杜劍南雙腳的全面檢查。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雙腳裸韌帶和軟組織扭傷，淤血水腫。

之後，杜劍南又被用擔架抬著，進入總醫不遠的武大珞珈山，半山廬。

原來在老蔣移居聽松廬以後，半山廬就改做了武大校醫院住院部。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個大佬的幽默安排，在杜劍南3月22號壓飛半山廬以後，直接把他丟在了這裏。

杜劍南住在半山廬一樓最東面的一間房間，房間不大，唯一的好處就是居然有一個衛生間，這就減去了杜劍南每次到樓外公共廁所的大麻煩。

不然是男廁還是女廁，他和苗喬，總得有一個人鬱悶的妥協。

西洋歷4月21號。

杜劍南經過了轉場任店機場，南進攻擊信陽上空的日軍95陸攻機群，然後南下孝感，阻截日軍戰鬥機群攻擊孝感機場。

一番大戰，腳裸受傷。

接著奉命回漢養傷，一路奔波，最後住到了武大校醫院的半山廬。

晚飯之後，苗喬推著總醫特批的進口輪椅，來到了樓外的半山亭。

天空初月皎皎，涼風習習。

不勝愜意。

唯一的不好就是杜劍南斷煙了，央求苗喬幫著找人買幾盒，不過被苗喬斷然拒絕。

「杜隊長，你每次在天上和鬼子戰鬥，怕麽？我今天站在下面，看著鬼子的飛機爆炸，就高興得直跳，可是看到咱們的飛機中彈，就非常的難受。」

苗喬和杜劍南呆了大半天，也慢慢熟悉了，充滿了好奇。

「平時沒有想這麼多，一旦升空面對日機，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消滅他們』，哪有功夫想著什麼怕不怕？」

杜劍南望著碧波粼粼的東湖，想了想又說道：「我想想，其實還是不怕，怕就不會來當空軍，尤其是戰鬥機飛行員；真要是說得坦白一點，就是有些不舍和留戀。不過，人的一生在於選擇，既然選擇了，並且無怨無悔，那麼就堅定的走下去，甚至堅定的去為國，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天空，義無反顧的去死。」

苗喬無語沉默，只有那對在月色下亮晶晶的如同絕世寶石一般的眼眸，在明明的亮著。

這時候，有腳步聲傳來，有幾個人來到了半山廬。

此時，時間還是晚上8點，武大自己的發電廠，都是10點半停電。

通過樓下的燈光，杜劍南看到是空軍第1路司令張廷孟，驅逐機總隊隊長郭漢庭，錢大鈞的副官嚴武，毛邦初的副官胡柳波，還有一張臉孔比較陌生。

不久，杜劍南聽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

在今天的王家墩空襲中，機場有大量人員陣亡。

杜劍南擔心的詢問胡柳波具體的名字。

然後，他就在胡柳波遞給的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單裡，就著手電筒的光芒，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

錢小雪。

在這一刻，杜劍南如同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