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羽在和杜劍南說完話以後，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跑到塔樓的洗漱室摳著嗓子眼，大吐特吐。

不過吐得全是水。

在回來途中，他就吐了幾次，而且喝下了大量的涼開水。

吐了一會兒，他用涼水洗了臉，大步來到專門為他設立的電台室。

「滴滴滴——」

裏面電台收報員關雪正在收報。

「有什麼情報？」

劉明羽一邊說話，一邊拿起桌子上面擱著的幾張譯好的電報看。

「昨天下午，日軍一架飛機把一艘港島漁船當成珠江口的漁船掃射，三人死亡一人重傷。香港那邊剛剛來電，英國正在和東洋打口水仗，一個說沒看到英國旗幟，一個說懸掛了旗幟。看情形，鬼子的飛機可能會老實幾天。」

電台的負責人，原廈門電台主任報務員薑毅英，看到劉明羽滿身酒氣，一邊說話，一邊給他倒了一杯涼茶。

「嗯？」

劉明羽心裏猛地一跳，頓時嚇得酒醒了一大半。

在這個時候，假如鬼子的第5艦隊屈服，艦群遠離廟灣島一帶。

那可就麻煩了。

按照杜劍南的攻擊路線，無論是從澳門上空『切』進珠江口外海。

還是從別的位置進入。

大橫琴島-萬山列島-白瀝島-廟灣島，56千米距離。

南珠江口-青洲-大綠島-萬山群島-北尖島，83千米。

北珠江口-香港島-蒲台群島-二洲島/擔桿島，62千米。

尤其是香港島這段，從港島的黃麻角到擔桿島，只有19千米航程，其間還有地標物『螺洲』『蒲台群島』。

從蒲台群島到到擔桿島嶼，只有14千米的海面。

這些島嶼就為飛機提供了良好的地標，方向，和飛行角度感。

現在的問題是，一旦日海軍第5艦隊，屈服於英國的壓力，選擇艦群遠離珠江口。

那才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要命！

因為在茫茫大海上，沒地標物，沒有方向感，時常甚至連上下感覺也出現絮亂。

很多時候感覺和儀錶相反。

沒有經過大量的海上飛行訓練，別說想要準確擊中目標，要是戰鬥機飛得太低，一頭栽進大海都不是什麼稀奇。

迄今為止，中國空軍還不具備遠洋作戰的能力。

假如不算這場即將爆發的珠江口海空戰，中國空軍打擊海面/江面目標，最遠的就是淞滬會戰的時候，轟炸停泊在黃浦江面的日軍艦群。

當時日軍大量軍艦停泊在不到700米寬的黃浦江外灘江面，炮擊上海，國軍出動轟炸機群進行轟炸。

結果『出雲號』屁事沒有。

空軍反而把炸彈丟到了江邊的『大世界娛樂場』『和平飯店』『匯中飯店』。

造成了有名的『黑色星期六』。

死傷三千餘人。

所以在此以後，中國轟炸機很少出任務，執行轟炸的基本都是蘇軍轟炸機。

不是老蔣捨不得使用。

而是這些傢夥投彈技術太爛，和驅逐機飛行員相比，他們基本都是一群廢物。

與其飛出去丟人，當豬宰。

還不如擱在後面，證明中國有這玩意兒長臉。

——

「——特麽的一群廢物！」

「連個炸彈都投不準，不會投就別投，鬼子屁事兒沒有，反而炸死了幾千同胞，丟人現眼！」

「這麼遠飛過去，連個炸彈都不敢投！」

「看人家老蘇炸南京大校機場，看看人家的準頭，都特麽的不臉紅麽？」

「整天就會吹牛比！」

在杜劍南的辦公室裏面，喝了酒的劉明羽紅著臉嚷嚷，直接朝著杜劍南坦蕩了他的心扉，表示看不起那些轟炸機飛行員。

「得，得，你別叫了，耳朵都快被你給震破了。」

杜劍南沒有想到平時滿沉穩的一個傢夥，喝多了馬尿，居然變了一個人。

「我知道他們的飛行技術，還有著很大的提升空間。」

杜劍南斟酌著用詞。

「其實就是一個爛！」

醉了的劉明羽一針見血。

「所以，質量不行數量來湊，說不定就瞎貓碰到死耗子，那不就賺大發了？」

「哼哼，不是我潑冷水，我看夠玄！」

「那你說怎麼辦，就讓他們在大後方獃著？技術確實有待提高，可是你看看，聽說要打鬼子，有一個怕死退縮的麽？」

杜劍南看到劉明羽不吱聲了，就擺擺手說道：「你讓我想想。」

劉明羽不知道，包括現在這個時空除了杜劍南，其餘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是這些水平不高，被中國各界人民怒其不爭的轟炸機飛行員們，在以後的年代，前仆後繼的飛行駝峰運輸線。

從1942年5月到1945年9月，在這三年零四個月的時間裏。

『駝峰航線』一共向中國運輸了八十萬噸戰略物資，但也付出了609架飛機墜毀和失蹤，1500多名飛行員犧牲、失蹤的巨大代價。

在一些飛行員和機組人員的日機裏面寫到，『飛機在巨大的山峰之間飛行，有時處於陽光的照射下，有時飛到山嶺的陰影裏面。其實根本不用仔細的分辨航線對不對，只要往下看，看著那些戰機的殘骸，你就能知道，你的航線並沒有飛錯。』

『每次飛機起飛的時候，我都當做是最後的飛行，與日本人作戰，我從未想過活著回來！』

這是陳懷民代表中國空軍驅逐機飛行員們，與日寇作戰，發出的鏗鏘誓言。

那麼，其實飛駝峰的這一群飛行員和機組，在每一次飛行的時候，也有著類似的心境。

此去一飛，也許永無再見。

杜劍南的辦公室裏面靜悄悄的。

杜劍南盯著地圖看，劉明羽望著杜劍南看。

此時，已經是5號下午4點50分。

「日軍第5艦隊不會離開廟灣，北尖，擔桿島一線。至少這幾天絕不會離開，甚至他們也許原來打算會離開，這時候也不會離開！」

杜劍南語氣堅決自信：「這反而是一件好事，我不是說鬼子屠殺咱們的百姓是好事，——之前我都一直提心弔膽，怕咱們這邊大張旗鼓的飛過去，結果鬼子的艦隊已經走了，那才是真要命！」

「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東洋一直是英國養在亞洲的狗腿子，現在東洋和蘇軍在張鼓峰對戰，九江那邊和咱們正在打，他們除非瘋了，才會去再招惹英國。」

劉明羽顯然不認同杜劍南的觀點，以著理性的思維分析說道：「移動一下艦隊，就能平息這場爭端，而且換個地方不照樣能夠空襲華南；東洋也不是傻子，為這小事兒和英國叫板？」

「你這麼看是因為你還不明白，我甚至懷疑這場漁船攻擊，就是日軍有意製造的糾紛。」

「為什麼，依據？」

劉明羽直接聽笑了，感覺不愧是9大隊一群傢夥喊的，『杜老大這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