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杜劍南也理解鬼子航空兵的難處。

510千米的陸上單邊空域航程，日軍想要實現突襲打擊，在操作上面基本沒有什麼可能。

真要是飛來一群轟炸機到柳州，也等同於送肉吃。

然而，對於日軍的聰明，還是讓杜劍南遺憾而且心懷警惕。

如果9大隊起飛東南飛行，假如在柳州有日軍間諜潛伏，那麼他只要不是一頭豬，就能很輕易的猜測到9大隊的目標。

這顯然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根據珠海和寶安縣觀測站這段時間得到的監控表明，之前在韶關的5大隊每一次緊急起飛。

轟炸，轟炸珠三角的日軍機群，都會很快回航外海艦群。

要知道角鬥士的最大航程才689千米。

韶關-廣州，190千米。

韶關-珠江口外海廟灣島海域，340千米。

從韶關起飛參與廣州空戰還行，假如想攻擊珠江口外海日軍艦群中的運輸艦，補給艦，就麻煩多了。

打了以後在沿海各處被轟得稀巴爛的機場，選擇一個迫降。

要知道5大隊可是驅逐機大隊，不像自己9大隊是戰·轟混編。

就那鬼子都這麼慌，可見有多麼的小心。

不用想杜劍南就敢肯定，假如在柳州有鬼子間諜，一旦發電，珠江口外海的日軍機群，絕對會升空預防攔截。

那可不是一個好事情。

然後就是第二點，轟炸機太少，只有8架。

這次預想突襲，大致等於一鎚子買賣的事情，在這以後，鬼子的艦群航母指揮官，就是一頭豬，估計也不會再把航母這麼堂皇的，泊在類似於廟灣島這麼扎眼的固定位置。

所以只是去8架轟炸機。

在杜劍南看來，不敢說擊沉，就是想重創都夠嗆！

但是現在杜劍南手裏只有8架輕轟，柳州機場連250kg的航彈都沒有。

去還真不如不去。

——

「呼嚕嚕——」

杜劍南這些天想得頭疼，大口喝湯，把荷包蛋三兩口吃進肚子。

「杜隊，我想向航委請戰。」

看到吳汝鎏端著餐盤走了過來，邊上的楊夢青，陳盛馨，莊滅寇，連忙站起來讓座。

之所以這麼客氣，不是因為這三個傢夥多麼懂禮貌，而是在心裏面都大約猜到了吳汝鎏這時候走過來的原因。

果不出其然，吳汝鎏坐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件事情。

整個食堂大廳裏面，頓時一片寂靜。

一個個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而7中隊長陸光球，8中隊長苑金函，32中隊長朱嘉勛，都一臉激動的站起來，大步帶風的走了過來。

「怎麼打？就像5大隊，4天一連出動了3次，結果一次都沒有逮到。」

杜劍南望著吳汝鎏說道：「你認為咱們飛過去，鬼子的飛機都老老實實的在廣州上空候著？」

「那就追過去搞他們，搞他們的艦隊；」在旁邊站著的莊滅寇，一臉的不服氣，「不是說鬼子艦隊在珠江口麽，過去搞死他們！」

「笨蛋，你知道這裏離著北尖島有多遠？至少560千米！老苑8大隊的5架鬥牛犬勉強還能飛過去，不過打完了，就得到海裡去洗澡；至於7中隊和8中隊的伊-152，哈哈，估計才看到大海，就撲愣愣往下掉。」

王遠橫鄙夷的嘲笑著莊滅寇：「小樹樁，你還是業務不精，太嫩了。」

「小王吧，我說得是咱們的sb-2和p-36，我可沒有——」

「莊滅寇，你這可不夠意思了！」

「我們可沒把你們9大隊當外人，你這麼說可太不夠朋友了！」

「還是不是好兄弟？」

莊滅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遭到全體3大隊飛行員的一致譴責，嚇得他立刻閉嘴。

「其實廣州白雲機場如果搶修，只是平整出來一條兩三百米的跑道，進行臨時升降，應該沒有問題。」

一聽到莊滅寇說『追過去搞他們的艦隊』，吳汝鎏的眼睛閃爍著光芒，顯得極為動心。

「別想了，白雲機場是鬼子偵察機的重點監測地點，沒戲。再說戰鬥機去打軍艦？除了那幾艘運輸艦，補給艦可以練練手。」

杜劍南搖搖頭，眼睛望向食堂外面，眼睛有些發直。

看到筧橋航校的近300名學員，還有航校教官，肅穆的走了過來。

在夕陽的紅霞下，一張張年輕朝氣的臉龐，看得杜劍南心悸。

他當然知道這些學員們過來幹什麼。

而且在這個時候，杜劍南突然發現無論在他內心深處有多少光面堂皇，充分充足，有理有據的理由，道理。

然而在面對這些他的後繼者，師弟們。

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這些年輕人，在不久以後將會先後畢業，奔赴祖國的大江南北，和鬼子血戰，死戰。

很多將會於之前戰死的戰友們那樣，血染長空無悔無怨。

那麼作為一個前輩，師哥，

難道杜劍南站起來理直氣壯的說到，『這仗，我們沒法打，只能任憑鬼子的飛機，在華南大地的老百姓頭上，狂妄的恣意屠殺，肆孽？

「杜劍南杜大隊長，杜劍南杜大隊長，請立刻到塔樓場長辦公室，請立刻到塔樓場長辦公室。」

塔樓的大喇叭這時候突然停止了播放歌曲，傳來左麗麗帶著激動的聲音：「有重要電話，有重要電話，請立刻到塔樓場長辦公室。」

整個柳州機場，所有人的心裏都是重重一跳，猛然抽緊。

而在機場食堂外面的筧橋學員們，都停住腳步，望向西北方向，沐浴在夕陽中的塔樓。

——

杜劍南大步小跑到塔樓沈均的辦公室的時候，沈均一臉震驚的低聲說道：「杜隊長，侍從室發來電報，要你等一個重要電話。」

然後，沈均懂事的留下半包煙和火柴，離開他的辦公室。

外面一片安靜，顯然整個機場都在猜測左麗麗嘴裏的『重要電話』，會有多重要。

杜劍南看了一眼掛在沈均辦公室牆壁上的鐘錶，已經是6點50分。

夕陽開始落進西邊的群山之中，雖然窗外的天空依然瓦藍澄澈，遠處的青山還是入眼青綠。

然而屋子裏面已經開始幽暗起來。

杜劍南沒有點燃蠟燭，而是抽出一支煙，『哢』的一聲點燃。

長吸一口，緩緩吐出。

這些天，他已經吸得少多了。

「鈴鈴鈴——」

杜劍南拿起話筒：「我是杜劍南，您哪位？」

「杜隊長，我是林蔚，委座要和你通話，你保持通話，稍等一下。」

話筒裏面傳來林蔚有些失真的聲音。

「明白。」

「滋——」

杜劍南把煙頭按進煙灰缸。

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