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已尊王命攻城、放火，其他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一個隨從，戰場上指手畫腳，他當南蜀將士的命不是命嗎？他可以不在乎，可身為主將的他在乎，與大元戰事剛起，能減免傷亡時，必須保存實力，以圖長久。

況且今日，已是佔了便宜了，見好就收才兵法上策。

「收兵，靠北撤退！」一聲令下，大軍停止手中動作，快速北靠，打一天了，精疲力竭，昏頭轉向，聽到撤軍信號，簡直就是福音。

「誰敢撤退，王上有命，不能放走城中一人！」卓然也是倔的，公主的命令他一直貫徹到底，烈家敢無視，他不敢。

將士們面面相俱，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

這邊僵持，芽兒的人馬已經趕到，沖入南蜀大軍，「殺！」

「隨本將軍破城門！」清清亮亮的女聲在這一片嘈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突兀，南蜀眾人都蒙了一下，循聲看去，只見一身銀甲，手握長槍的女子正指揮這大元兵馬攻殺過來。

這…女將軍？

「愣著幹嘛，迎敵！」這群混蛋，女的怎麼了，都站著看什麼，等著被殺嘛？烈閩忍不住吼了句，現在想撤也不好撤了，心裏也是暗暗稱奇，這大元怎麼派個女人來了！

早就聽聞大元出了個女狀元，女將軍，怕就是眼前這位了，還真是女的啊！還能上戰場，看著還挺兇悍的。

「迎敵，往北撤！」烈老將軍當頭一吼，大家總算清醒過來，好奇心會害死人的。

「殺！」估算敵軍的人數都時間，芽兒知道，反正天黑，就算火光通亮，也難看清後面的情況，對方也摸不準，不如虛張聲勢，先嚇嚇他們。

南蜀大軍有意撤離，所以也不戀戰，能跑脫的就盡量跑脫，芽兒也無意糾纏，救人要緊，所以叫的凶，實則都是往城門方向使勁。

「烈將軍，不能撤軍。」卓然急了，眼看城中火勢正好，再守上一會，裏面的人就算沒被燒死，也被熱氣烤熟了。

烈老將軍早就不耐煩他了，充耳不聞，看對面的架勢，死守城中的人是跑不了，可自己的人也要損失慘重，以命換命，做無謂之爭，乃兵家大忌。

「開城門。」站在門口都能感受到裏面的熱浪，裏面的人多難受芽兒心知肚明。

長槍揮舞，招式凌厲，剛才還抱著好奇的南蜀軍，此刻都不敢輕視，芽兒身後的兩元副將，帶人破城門，城門滾燙，這幫王八蛋，是想活活將裏面的人燒死，門外抵擋的大圓木被搬開，裏面的人感覺到外面的鬆動，不再撞門。

「兄弟們，退後！我們來了！」關副將扯著嗓子告訴裏面的人，帶著眾人推門。

裏面的人立刻散開，他們得救了，得救了！

芽兒一馬當先，守在城門以北的方向，臉上、身上已染了血跡，「進城救人，保護他們撤離。」

眼看城門破開，卓然空中氣憤揮拳，這老傢夥，怪不得公主總不放心烈家，回首看著馬背上的那個女將軍，這就是錦王的那個丫頭將軍吧，哼，若是能將她殺了，公主必然高興。

卓然心想手動，人已經飛躍過去，趁著芽兒回首分神之機，突然襲來，感覺到內力波動，芽兒回頭去擋，晚了一步，胸口生生受了一掌，身上的銀甲凹進去一塊，可見這一掌用了多大的內力，幾乎是全力一擊。

芽兒身子後仰，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憑著一股蠻勁，抓緊馬韁，坐穩，一把抹掉嘴角溢出的血跡，回手反擊，強壓下內傷，與卓然拆招。

若不是受了剛才的一掌，論武功內力，卓然根本不是芽兒的對手，芽兒氣定神閑，冷靜應付，身為主將，她絕不可在此時倒下，否則，對方有可能會反攻，陵南絕不讓，哪怕是一捧焦土，一座廢墟，那也是大元的疆土。

卓然沒想到，這女人吃了他全力一掌，還能若無其事與他對打，一下摸不出深淺了，見對方招式越來越迅猛，不由收斂心神，旁邊的人見有人偷襲自家將軍，蜂擁而上。

「你們隻管看著，本將軍讓他找不著北。」小姐說過，越是虛的時候越是要穩住，氣勢震懾。

說完，人已飛離馬背，這人內力不錯，武功高，這些兵上去一個不慎就丟了性命，芽兒隻好忍著劇痛，將兩人戰鬥的場地拉開。

芽兒知道自己撐不太久，必須速戰速決，提升內力，手上招式越來越快，卓然看的眼花繚亂，怎麼受了傷，反而越打越凶？心裏更加沒底，再看看後面的人群，知道今日討不到便宜，想要趁機溜走。

「想跑，沒那麼容易。」芽兒不吃虧的性子和青錦一模一樣，受了一掌，就要還回去，瞅準機會，借用內力，捲起地上碎石，用長搶當弓，石子在空中一顆顆朝著卓然而去。

卓然奮力分神抵擋，芽兒趁機揮出長槍，自己跟著躍去，長槍帶著強勁的內力，直接朝著卓然的胸口而去，卓然顧不得石子了，腳下一轉，躍身躲開，被石子割破臉頰手臂，身上一時多了數個口子，不敢再停留，點地躍出幾丈之外，逃離而去。

直到看不到影子，芽兒才心頭一松，面色隨之慘白一片，額頭冷汗爆出，手握長搶支撐身體，感覺渾身漸漸發冷，這一掌，怎麼這麼厲害？人已有些站立不穩，硬撐著回頭，看前面的情況。

「將軍！」閔薛從城中出來，找到芽兒，一身血跡，被火烤乾，臉色漆黑，可見多處灼傷，不見人色，身上盔甲也是殘破不堪，頭髮亂成一團，嗓子也沙啞的。

芽兒艱難的回了個眼神，「我可能撐不住，城中情況妥善處置，將百姓安全轉移，…明天小姐要攻麥城，先在城外紮營，讓百姓和將士們休息一下，切莫急著過去，以免亂了軍心…」

「將軍！」不用芽兒說，閔薛看出不對了，嚇的大喊一聲。

芽兒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別大驚小怪，受了點內傷，陵南城不管變成什麼樣，哪怕是一座孤城，也有守住，交給你了，疆土寸土不讓，我先休息下。」這裏也是書生的故土，她的守住，可終於是有些撐不住了，虛弱的癱坐在地上。

一點內傷？這小將軍的功夫如何，他們最清楚不過，一點內傷絕不會這樣，閔薛有些慌神，低頭一看，芽兒已經不省人事，更是心驚膽戰。

「有沒有大夫！」閔薛顧不得許多，彎身抱起芽兒，卻感覺手上一陣黏糊，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血。

「將軍怎麼了？」發現不對的人忙停下看了過來，關副將正好過來彙報情況，就看到自己的主將不省人事，嚇的面色鐵青。

「快去找大夫！」他也想知道怎麼了。

眾人手忙腳亂，騰出一個地方，將人放下，四處去找大夫，他們是來增援的，軍醫會在後面到，城中這個情況，上哪裏去找大夫，大夫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還健全的。

閔薛焦慮不易，看著芽兒痛苦的臉頰，眉頭皺的老高，不行，他的帶小將軍回浪城，怕晚了，有個萬一就晚了。

「找到了大夫，有個大夫。」關副將扯著一個老頭，望這邊跑，是城中倖免為難的百姓。

經歷一天戰火，老大夫精疲力竭，精神不濟，但聽聞將軍受傷，急找大夫，這才強撐著跟來，「拿火把靠近，老夫看看。」

女的？老大夫先是一愣，隨後蹲下身子，看面色很是不好，伸手把脈，盡量讓自己靜心，可是眉頭越皺越高，有些錯愕的看向芽兒，這…

「怎麼，快說啊！」眾人急的。

獲救的聶成志出城後聽聞是他們都尉大人，振威將軍來救他們的，四處尋找，可找過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幅情景。

「都尉，將軍！」聶成志蹲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連喊了幾聲。

老大夫被問的連連冒汗，「將軍像是小產…應該還受了很重的傷，老夫一時也診斷不出別的了，但是將軍不能再耽擱了，要用藥。」女子小產出血，多半是沒命的。

小產？這下眾人是真呆了，這…一群漢子都蒙圈了，手速無策，話都不會說了，但多少也聽說過，女子小產是大事，而將軍還是受傷小產的，不由又一個個更加緊張。

婁久葛和青雨四人終於趕上了，眼看著，好像戰事結束了，但是城內大火未熄滅，燒的正旺，都精神一緊，下了馬車。

「你們振威將軍呢？」婁久葛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心慌意亂，下車就開始詢問。

將士們看著突然出現的人，不知是是敵是友，還一臉警戒，青雨立刻掏出令牌，「我們是奉命前來的，後面還有醫藥物資，馬上送到，你們將軍人呢？」

「醫藥！將軍在那邊，好像受傷了，正四處找大夫呢，你們快去。」小兵立刻清醒過來，領著他們去找人。

聽聞將軍受傷，婁久葛險些站不穩，秋谷一把擰著他，「有雨兒在，你怕什麼！」

可當看到人時，婁久葛感覺心都碎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她的芽兒，怎麼成這個樣子了，她一向生龍活虎，笑口常開的，這躺著一動不動，面色如紙的人顯得那麼嬌弱不堪風吹，怎麼會是他的芽兒。

「婁大人放心，芽兒姐會沒事！」青雨忍著淚蹲下，一邊把脈一邊吩咐，「快去搭個帳篷，燒鍋熱水！」把脈的手顫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人，聲音也帶了哭腔。

「快去啊！還愣著幹嘛？想她死嗎？」青雨一抹眼淚，沖著周圍的人吼了一聲。

「我這就去！」聶成志拔腿就跑，其他人也回過神來。

婁久葛蹲下，用衣袖擦拭芽兒額頭的汗珠，輕聲低喃：「娘子，我是書生，我是書生，沒事，沒事，睡一覺就醒了。」

聲音輕柔，周遭都安靜了下來，默默看向這邊。

「張將軍，你讓人去城中看看，是否還有百姓，我帶人去收是個城門，將軍吩咐，哪怕是廢墟，也要寸土不讓，這是大元的疆土。」閔薛眼中帶有濕氣，終於明白，主公為何這麼厚愛小將軍。

「城中心存百姓都已撤出，將士和百姓的屍首沒辦法清理了，火勢太大，進去就出不來，濃煙嗆人，閔將軍，我們陵南守城將士，不管剩多少，有一個算一個，你看著安排，我帶一隊人馬在這安頓百姓。」

「好！這裏就拜託你們，好生照看將軍。」閔薛看了芽兒一眼，起身帶著人去鎮守一座正被大火焚燒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