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正人君子，楊辰敢對天發誓，他剛才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宋清歡身上。

宋清歡沒急著穿衣服，怔怔的望著桌上厚厚的書籍和淬寒劍。

要是可以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拔劍自刎。

然而悲哀的是，她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

兩人大概沉默了十秒鐘，後方才終於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了。」

楊辰回過身來，穿在宋清歡身上的，不是那件紅衣，而是一身素白長裙。

「跟我來吧。」楊辰隨口丟下一句，轉身便走。

宋清歡頓了頓，趕忙跟上。

忽然，門外傳來兔王有些焦急的聲音：「不能進去，不能進去的呀，正在療傷呢。」

接著，是霜兒的聲音：「兔子姐姐，你就讓我們進去看看吧，我們不會搗亂的。」

接著，是一群女子哀求的聲音。

「兔子姐姐，求求你了，讓我們看一眼師尊吧。」

「我給你磕頭了。」

「就看一眼，就一眼。」

「……」

楊辰腳步在門口頓了頓，回頭看一眼宋清歡，沒有多說，直接推開門。

門外，霜兒和宋清歡的一乾弟子全都在，兔子張開雙臂，一度有些攔不住眾人。

看到楊辰出來，兔王鬆了口氣，急忙躲在他身後。

霜兒趕忙問道：「師叔怎麼樣了？」

「已經醒過來了，只是……修為沒了。」楊辰回頭看看宋清歡，無奈的聳了聳肩。

「沒有修為？」

此話一出，後方弟子頓時臉色大變。

別人不清楚，她們清楚，宋清歡一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一身修為。

就連教導她們的時候，都不止一次說過，要在這個世界立足，只有自己強大才行。

如今修為盡失，對師父將是何等的打擊啊。

一瞬間，所有弟子眼眶全都紅了。

「霜兒道：「師叔還好嗎？」

「還算不錯吧，就是有些尋死覓活，攔不住了。」楊辰聳了聳肩道。

一瞬間，楊辰對面的二十幾位弟子，紛紛跪了下來，皆是淚流滿面。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師父有事，幫我們勸勸師父，千萬不要讓她想不開。」

「是啊，師父，您帶走我的時候曾說過，人活著就是希望，有了希望才有未來，您自己也要撐住啊。」

二十一位弟子，泣不成聲。

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窮苦出身，而且資質平平。

當初，很多人都被家裡拋棄在外，別說修鍊，連活下去都是問題。

那一年宋清歡出冰凌宮遊歷世間，帶回來幾個小女孩。

自那次最後，她便一發不可收拾，每次出去，都要帶一些落魄的小女孩回來。

資質好的，她不要，只要資質差的。

她隻想證明一件事，哪怕資質平平，也未必不能修鍊。

這些弟子，絕大多數都因為寒毒死去，能撐到最後的，只有眼前這一些。

對於這些弟子而言，無數次的生離死別，她們早就習慣了。

可唯獨不能的習慣的是，師父不在身邊。

宋清歡在聽到霜兒聲音的時候，就躲在了門後。

她害怕自己這副樣子見到弟子，害怕自己往日裡的威嚴盡失。

然而，這些弟子的話，還是深深觸動了她的靈魂。

宋清歡眼眶微紅，緩緩從門後走出，看了一圈，淡淡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我還沒死呢，成何體統？」

一乾弟子擦乾眼淚，面面相覷，急忙從地上站起來。

「師父，您……」

「別說了，我都聽到了，我的修為的確沒了，但我不會尋死覓活了，你們大可放心，只是這段時間，就讓霜兒帶你們修鍊吧，為師也要休息一些時日。」

宋清歡看了看楊辰，楊辰笑而不語。

「走吧，你要帶我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楊辰輕笑一聲，率先走在前頭。

兩人從女帝宮後門一路走出，下了台階，前方是一盤青翠的樹林。

為了照顧宋清歡，楊辰可以放慢了腳步，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宋清歡淡淡道：「我雖然廢了，但走路還是能走的。」

楊辰訕訕收回目光，走進叢林中，宋清歡邁步跟上。

進入叢林，中心是一片巨大的開闊地，開闊地上，竟是一片墓地，到處插滿了墓碑，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

「躺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要麼死在抵抗內域的戰場上，要麼死在抵抗神域的戰場上，十一萬八千多人，兩位皇者，三十三位帝階，一千九百位王階……當然，這只是西荒一域，若是算起五大域，起碼還要多五倍。」

「能躺在這裡，是一種榮幸，意味著他們的血沒有白流，起碼世人記住了，雖然死了，但他們要比那些自爆之後，屍骨無存的兄弟強得多，他們死的轟轟烈烈，死後卻默默無聞，不公平。」

說到此處，楊辰低下頭，心頭湧起一股悲傷。

縱然，躺在這裡的許多人，是他來到西荒以前死得，但他仍然可以和這裡產生共鳴。

「他們用生命捍衛了西荒，捍衛了五大域，延續著人族的傳承永不熄滅，他們是英雄，卻沒能見到盛世來臨的那一天。

相比於躺在這裡的人，你又要幸運很多，縱然修為盡失，可性命保住了，只要活著，一切就都還有希望，可他們沒了。」

楊辰臉上帶著一絲輕鬆的笑容，默默從一旁點燃幾炷香，插在兩位死去皇者的墓碑前。

他來這裡，是為了讓宋清歡感受一下生命的可貴，同時，也緬懷一下這些死去的人。

宋清歡眸光輕輕閃爍，道：「我是冰凌宮的人，哪怕為了人族而戰，也不過是情分罷了，算不上人類的英雄。」

「是不是英雄，不是你說了算的，當你踏足戰場的那一刻，你就是英雄！」

說罷，楊辰起身，淡笑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或許可以壓製寒毒，幫你恢復修為，但目前也只是聽說，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試試，只是跋山涉水，可能會很艱辛。」

宋清歡眼眸瞬間亮起，急忙道：「我不怕！」

「那就三天后出發吧。」楊辰揮了揮手，大步朝陵園外走去。

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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