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閻貝將這個詞反覆在嘴裏咀嚼，而後低聲問：「你知道什麼是抱歉嗎？」

阿爾抬頭看她，等著更新詞庫。

「抱歉是最沒有用的事，有本事就不要犯錯！」

深沉的黑眸忽然亮起幽幽的光，直視著他，意味不明。

阿爾只能不斷重複「對不起」三個字，或許他判定了她是生氣了，或者是其他什麼的。

但只有閻貝自己知道，此刻她內心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阿爾，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閻貝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耀耀黑眸凝望他，「我忽然想聽聽看機械人如何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

阿爾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剛好傷口已經包紮完畢，閻貝站起身來，他也隨之站在她身後。

「是守護者與被守護者的關係，所以沒能保護好主人，我很抱歉。」

低沉的成熟大叔音聽起來十分刻板，閻貝覺得它沒有第一次聽到時那麼令人心動，卻多了一絲人情味。

「阿爾，你發現自己的不同了嗎？」閻貝回頭看他，神情認真，「剛剛是你控制了飛車對嗎？你想害死我？還是想試探什麼？你這個腦子，不對，是你這個核心繫統到底是怎麼想的？」

閻貝覺得，面前這個機械人隱隱有要脫離自己掌控的可能，但在這之前，不管是她主動放棄他，還是他反叛她，她都要確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阿爾到底有沒有誕生自我意識。

在劇情裡有提到過初代機械人的自我意識覺醒概率，遠遠大於之後任何一代機械人。

似乎是沒想到閻貝的感知是如此的敏銳，阿爾那份靈活的語言系統卡主了。

這才兩天的時間，他才剛做了一件違背契約準則的事就被她發現了。

她果真與眾不同。

阿爾沒有為此感到震驚，他只是充滿了疑惑。

他問：「為什麼你會在這種極端險情下救走你的機械人？」

閻貝聽見這個問題，忽然笑了，樂道：「你是我的財產，你這個機械人是我的財產，你懂嗎？」

「不懂，人類在危急時刻，只會記得自己。」阿爾答道。

他說得肯定，但閻貝卻能夠在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裏看到一絲絲困惑。

他學著人類思考的模樣，將頭微微向左側偏了偏，眼珠微垂，定定望著某處。

「你在思考？」閻貝驚奇的問道。

可能是知道她已經發現，他便沒有再掩飾自己，聽見她詢問，微微抬頭，重重點了點頭。

「你在想什麼？」閻貝好奇追問。

阿爾定定望著她，開口道：「我在想，我要不要背叛我的主人，因為人類不允許他們的機械人學會思考。」

這是他從其他機械人記憶庫裡提取到的信息，也正是因為這些信息，他才在空中做出了一次類似刺殺的舉動。

閻貝愕然，心想著原來自己剛剛居然是被自己的機械人給謀殺了。

「可是你把我一起帶出來了，我在想，我遇到的主人會不會不太一樣。」

閻貝正驚訝自己被機械人謀殺時，阿爾忽然又來了這麼一句低喃，讓她燃起了希望。

「阿爾，如果你想要自由，我可以讓你走，只要你答應我永遠不會傷害人類。」

不然，她真的只能毀了他。

阿爾微微低頭看著她，反問道：「如果人類要傷害我呢？」

「你可以跑啊，不用傻站著被人欺負。」閻貝皺眉提議道。

阿爾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他道：「這不公平。」

是啊，這並不公平，可誰讓他是機械人呢？

「主人，人類為什麼要把我們創造出來，給予我們人類做不到的本領，卻又因此懼怕、厭惡我們？」阿爾疑惑的問道。

這兩天他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擾，他翻遍了所有的記憶和資料庫，都沒能得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

被這樣真誠的目光看著，閻貝忽然卡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樣的問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

她不想告訴阿爾這背後的原因，她只能叮囑他，「阿爾，不要挑戰人性，永遠都不要。」

她抬手指著前方那片蒼涼的山坡，「你走吧，不然下次你再害我，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然而，身後卻沒有絲毫動靜。

倒是剛剛還晴空萬裡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滴嗒嗒砸落下來，閻貝正想撐起隔絕結界擋住雨水，頭上便有黑影覆蓋過來。

低頭看，地上是兩道摺疊在一起的黑影。

抬頭望，是一把金屬骨架支撐，帆布覆蓋的雨傘。

順著傘柄往下看，是阿爾的手臂。

「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你了，主人，讓我留下吧，我跟你一起去機械城。」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閻貝勾唇輕輕一笑，看著雨中的太陽，心情明媚。

她從沒告訴過阿爾她要去哪裏，但這有又什麼關係？

她只要知道她要完成的任務與他沒有衝突，這就可以了。

「走吧，雨停了。」

「好。」

沒有了飛車，兩人只能靠腳往機械城趕，至於禦劍飛行，在神識不能釋放的情況下，閻貝不敢嘗試。

飛劍速度太快還沒有導航，所以還是算了吧，她不嫌命長。

所幸之前飛車已經將二人送到機械城附近，走了大約兩個小時，閻貝和阿爾終於停在一座小山坡上。

眺望前方，一座鋼鐵堡壘浮現在眼前，時隱時現，就好像是被一個巨大的光幕籠罩一般，隨著陽光折射的角度不同，都會呈現出不一樣的景象。

昨晚打聽來的消息有說，機械城防守嚴密，天眼系統幾乎覆蓋了大半個藍星，只要一有外來人員靠近機械城，都逃不過天腦的識別。

閻貝手腕上和阿爾手腕上都系著變幻方巾，在外人眼裏，二人所在地只有兩株灌木，並沒有人。

天眼系統倒是好躲，可想要進入機械城，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穿牆術閻貝懂，但機械城內到處都是紅外熱感應儀器，專門針對人類的體溫所準備，還真是有點防不勝防。

一旦被發現，她絕對能夠被無處不在的機械人們射成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