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離我遠一點吧。」

他把電腦放在一旁，蹙眉看著我，半響抱住我，輕聲說：「你不要亂想？」

「是我亂想嗎？」我怔怔的看著他，「你連我都騙了。」

他彷彿在嘆息，「那好，我不再騙你。」

他不在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我，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薄薄的雪花，冬天……

我覺得很冷，屋子裏安靜至極，他抱著我，我們就好似兩道孤獨的靈魂依偎在一起。

後來，我聲音空洞的說：「你讓我做了幫凶。」

「思恩，我忽然想看四月的花，櫻花和桃花一齊盛開的時候。」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我見過你和靳封一起去看花，那時候你好似才七八歲，穿著碎花裙子，在那片花樹下面，很漂亮。」

「不過，」淡淡的笑容在他的臉上洋溢開，他似乎在回憶，「不過，那時候我就知道靳封是我的敵人，是我這輩子的敵人，因為老爸告訴我，要我一定要打敗他，哪怕是用一生的時間。」

「其實我在15歲就殺過一個人。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第一個女朋友，她被人強暴後，自殺了，但我沒告訴你，我也殺了強暴她的人，但我年紀小，不用負法律責任，所以我殺死他，等於白殺了，這一點在我殺死他之前，我就清楚。」

他沉浸在回憶中，「小時候，我見過你好多次，那時候隻覺得你是靳家人，厭惡起靳家人，便也連你一起厭惡，總希望你倒了大霉。」

說著，他忽然嗤笑出聲，「我最後一次見你，是靳封與唐雪凝第一次結婚的早上，我當時覺得那場面特有趣……」

「那時候我很年輕，暴戾，我想，既然他是我畢生的敵人，既然我的存在是替老爸打敗他，只有打敗了他，我才能得到自由。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我叫他死掉就可以了。老爸到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呵呵。」他的眸子黑黝黝的，眸子低下彷彿是一望無際的黑洞，隱藏了可怕的東西。

我愣愣的看著徐東清，見他也在愣愣的看著我，「實際上那件事特別幼稚，就像一場鬧劇，我掌握了唐雪凝被人強暴的照片，威脅她，如果她不按照我說的做，我便把那些照片，在她婚禮公佈，讓她從公主跌成dang婦，讓她心心念念的人厭惡她。所以她就真的就範了。」

我震驚的看著他，見他咧嘴笑，「結果呢，她設計好了一切，最後居然沒捨得靳封，而是自己朝著卡車撞了過去，還以為能一死百了呢。」

我驚恐至極，嘴唇哆哆嗦嗦，我想問，你是在開玩笑嗎？

所以，所以唐雪凝直到入獄，也不肯對靳封說，她設計的一切並非她所為，而是因為想要隱瞞她被強暴過。

他笑的有些涼，「當然，她被強暴，也是我安排的。」

我猛然明白，為什麼當初，我在唐雪凝櫃子裏面找到了手鐲，他第一時間是震驚錯愕的，隨即得知那是我的，便愣了神。

他起初以為唐雪凝是徐宏維尋找多年未果的女兒，他害錯人了，所以震驚，隨即他得知了我的身份，才愣了神。

可是我現在看著他，隻覺得害怕，深深的害怕。

他繼續淺笑著：「老爸不知道我找人強暴了唐雪凝，他如果調查，就會知道，但是他懶得考慮我都做了什麼。所以他被唐雪凝的父親唐柏梁實名舉報入獄，到死他還以為那是唐柏梁和靳家合夥所為，而其實，那和靳家沒關係。」

隨即他終於定神看著我，「還有，你一直問我，陳寧寧為什麼要自殺？你懷疑是我把那些她與人不堪的視頻被曝光，那視頻真的不是我曝光的，是她自己！」

「你在推脫什麼，否認什麼？」我的臉色已經慘白，渾身的血液像是凝滯了，「她自己曝光那些視頻幹什麼？她瘋了嗎？」

「可能吧。但，思恩，我已經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所以我不用找任何謊言搪塞你了。」他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我回到濱海市之後，她被我灌醉，那夜她跟的是禿子，不是我！但這件事，她到現在還不知情。」

「你……」我胸口彷彿被重石壓住了。

「我覺得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並不在意。」他朝著笑著，「所以告訴你也沒什麼不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把我設想成任何一種好人，不是我對你好，我就是好人。所以，你也不必因為我做了什麼，而感到失望和難過，不必告訴我，我已經無法回頭，若真的說起來，我在很多年前就無法回頭了。」

我怔怔的看著他，忘記了驚恐是什麼，也忘記了什麼叫失望，隻輕輕的挪著身子，想要躲開他。

「思恩啊，」他溫柔的笑著看我，「你很好奇，我為什麼喜歡你吧？」

喜歡？他還懂喜歡？

「因為你很簡單，當然，陳寧寧從前也很簡單，但她的簡單帶著愚蠢。」他含笑的眼睛望著我，「但你的簡單不一樣，你明明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可你對任何傷害過你的人，都可以原諒，你要的很少，很簡單，我覺得你的靈魂是乾淨的，乾淨的讓我嚮往。和你躺在一起，我還以為我就是你所設想出來的那個人。那個簡簡單單的徐東清。」

「我不應該叫禿子拖陳寧寧去做流產的，」他似乎在思考什麼，「我叫禿子和陳寧寧睡的時候，你離我很遠，我認為我做什麼都可以，沒人會批判我的。但後來我接你回來了，真奇怪啊，我忽然痛恨我騙過她，所以我希望那個孩子不要留下來，否則陳寧寧知道的時候，會瘋掉的。我以為那個孩子沒了，這事兒，我就沒幹過。」

「我不應該那麼做，讓她懷著好了，起碼她不會與人說起我涉黑，我薄情。她也不會為了報復你，把她託人，利用假姓名替我訂機票出境，去S國接你的行程資料給給林中旭，不會告訴林中旭，你，和江森有關係。她對做過的事情總是後悔，後悔之後，便投毒給你，希望你死了，我好變得清清白白，讓林中旭無法調查我。」

他自顧自的分析著，「所以呢，我只是錯在，不應該讓她做流產，讓她生下來好了。」

「她就是一個沒有理智的傻瓜，我聽你的話，在她投毒之後不殺死她，但她還是發賤的來說愛我。我告訴她，那些出入境的資料只會害死我，我會帶著骯髒死去，但我絕不會讓李思恩死。她馬上就『內疚』的把自己的視頻發佈在網絡上，她說要讓所有人知道她不堪的一面，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她比我骯髒。她說要和我一起骯髒的去死！」說道這裏，他忽然就笑起來，「她的骯髒，和我的骯髒不一樣。」

「說了這麼多，」他轉眼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你不必一次次的失望，失望到讓我難過，你可以鄙視我，可以怨恨我。」

「你……」我挪著身子，隻覺得心跳很快很快，頭很暈很暈，「你……你……」

「哈……瞧把你嚇得，」他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忽然漾出淚來，「我很可怕吧？思恩，你不必費盡心機的想要『拯救』我，沒用的！」

「其實，如果你那日在咖啡廳告訴林中旭，是我帶你回到濱海的，也沒關係。因為他一旦調查我，就必死無疑，任何人都是。」徐東清紅著眼睛，笑眯眯的看著我。

「你愛我嗎？思恩。」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