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我去一旁的窗子向下看，把我關在了駕駛艙外面。

飛機好像在緩行了……

然後我就看到那張信紙，掉落下去……

同時掉下去的，還有我的眼淚。

東清……天堂裡，可否安好？

只是看到一片影子，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後來李振從駕駛艙出來，喘了一口氣，笑著問我：「妹子，開心不？」

「開心。」我朝他笑笑，「謝謝你。」

「嘿嘿，那，要不要再開心一點，有時間，我帶你玩跳傘啊？哈哈，絕對夠刺激。」

「不，今天很謝謝你，我很感激。」我搖搖頭，就回到了座位上面去了。

我帶上了眼罩，把耳機塞在耳朵裡，聽著一首歌，很好聽。

只是東清一定沒聽過，因為是這年的新歌。

過了一陣，李振又回來坐到我旁邊，對我講：「李思恩，我對你講，你要忘記一個人，就要和另一個人做，與他沒有做過的事情。比如和我跳傘啊，嚇得你什麼都忘掉，什麼都不記得。」

「我沒想忘，而且，你不是也很愛你女朋友嗎？」我瞧了他一眼，總感覺他好像對我有意，為什麼總和我搭茬？

「沒錯啊，我忘不了，不代表你忘不了。」李振說。

這是什麼道理啊，我說：「為什麼你不能忘，我就能忘？我不想忘。」

「因為我可以幫你忘掉，你沒法幫我忘掉啊……你有比跳傘還極限的運動，帶我去做嗎？」

這個人吧，我總覺得有點壞壞的，好像徐東清啊。

說出的話，不是太講道理。

後來我就不再和他說話了，此生，生命裡，我不想再有任何其它，不希望再有人走進來。

時間能改變一切，能抹平一切，這世界瞬息萬變，只是，自己不想忘的，就忘不了。

等著還有一個多小時，飛機就降落了，這會兒李振就忽然和我說：「你是不是以為你喜歡我啊？」

我其實蠻感謝他的，但是他忽然這麼說，我就白了他一眼。

他又忙說：「我說錯了，我是想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你啊？主謂賓搞錯了。」

「李先生，我不想再談戀愛。」我就直接說了。

「別叫我李先生，李先生是牛肉麵，我是李振。」這人和我說：「我也沒想和你談戀愛，我只是覺得對你有些似曾相識，而且，你難過的樣子，和我女朋友難過的時候很像。我記得，有次我倆鬧分手，我去找她，她沒有看到我去找她，那時她一個人在街角坐著，就是你這樣的表情，我看了她好久，我就說，我再也不讓她難過。現在，我希望你也開心起來。」

他可能是覺得，他和我有一樣的遭遇，所以才想和我接觸吧？

我就對他說：「每個人的感情都不一樣，李先生，謝謝你的關心，剛才也謝謝你幫我，但是您不必對我感到掛懷。」

「你瞧你，又管我叫李先生，還別說，你一叫我李先生，我還覺得蠻好聽的，聽別人那麼叫我，我就不愛聽呢？呵呵，」李振咧嘴笑著，「我這人極其的熱心，我超級熱心，我有愛心獻血證，我還有骨髓捐獻證，我是空軍學校畢業，我可是正能量爆棚的！我還打算簽個遺囑，我死之後，把我的心肝脾肺腎，眼角膜，膝蓋骨，全都捐給需要的人，其它能用的，就當做醫學研究標本了。我這人吧，對誰都好……」

這人說話就像爆珠……我就聽著。

他說醫學研究標本，我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我上大學的時候，和寢室的朋友去別的學校玩，就看到他們醫學院的一處教室裏面，擺著個大玻璃罐子，裏面有個人，泡在福爾馬林裡……

我回去就嚇得好幾天沒睡好覺……

他說這個，就我一臉白。

「哎？你怎麼嚇到了？怎麼了？」李振叭叭叭的就問我。

「沒誒……」我腦子一陣暈。

「你到底怎麼了？我給你找急救藥？」

「我真沒……」

「可別硬撐著。」

他真是個很好的人，特別是我聽到他說他捐獻過骨髓這件事，我就莫名的感到更加感激他。

因為奇奇從前的病情，那時候很想找到符合的配型，但根本就找不到。

後來飛機停下了，我下飛機的時候，李振說：「我去查一下你電話號碼，然後就給你打電話，你別著急，我可快了……」

我一陣無語。

然後下了飛機，和導遊與團裡的大爺大媽就朝著大巴那邊去了。

在大巴上，李振果然給我打了電話，就說：「我明天飛回四川那邊，調一下班，你返航的班機，我會上班，加油玩哈李小姐。」

我覺得我應該回家了。

新疆的雪山很漂亮，遠遠的望去山腳下有處還是鬱鬱蔥蔥，但是朝著上面看，山尖上覆蓋著白雪。

原來還有這麼好的風景，就像畫裡一樣。

我忽然又想到，如果徐東清和我一起來，他一定能把這裏畫下來。

我又吃到了蘋果，我覺得好吃，就買了兩大箱，找快遞給秦悅然寄過去一箱，給孩子寄回去一箱。

到哪裏都能遇見有意思的人，我和旅遊團在風景區裏面，又遇見一個賣水果的，他背著筐。

見到我，就攔著我，和我說，他賣的蘋果是天山上摘得，吃完一輩子平平安安，他賣的瓜是天山上摘得，吃完一輩子呱呱叫。

我就問：「一輩子呱呱叫？」

旅遊團裡一個大媽這幾日吃飯，總和我坐在一起，這會兒她也在我旁邊，就說：「那不成了蛤蟆麽？」

我頓時就沒憋住笑，那商販就說：「一輩子運氣呱呱叫。」

「他騙人！閨女，你也別信，我活一輩子了，什麼運氣紅繩啊，運氣橋啊，運氣蘋果橙子，我什麼沒吃過？什麼轉運啊？都是騙人得。」大媽絮絮叨叨的，還扯著我的手，「別聽他胡咧咧。」

「死老太婆！」

「投訴電話多少號？」

「大媽運氣很好啊。不要生氣。」我笑起來，「身體倍棒。」

他們差點就打起來了，後來我還是買了個瓜，帶著老阿姨去追導遊。

老阿姨說：「這瓜不好吃的。」

「沒事，我拿回去當禮物。」

「給你對象啊？」老阿姨笑著問。

「給我哥，希望他運氣呱呱叫。」我嘿嘿笑著。

結束了旅行，我們回到了機場，所有人都要乘飛機回四川，而我則是和導遊談好，簽了一份應知書，主動放棄返程機票。簽過之後，我自己買了票回濱海市。

我累了……我該回家了。

一年……一整年……

這個秋日，苦氣不再濃重，不再煞人心臟。

做完一切，一通電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