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學班的十名幼童中，除去糰子、明塵和慕敏，其他七名有兩名出自富裕門戶，另外五名都是來自清貧農家。

最小的是糰子，最大的是一個叫於徹的五歲孩童。

都是懵懂不知事的年紀，也怪不得父母擔憂自家孩子哭鬧，擾了先生的課堂。

窗外站著的大人身份不一，穿著不一，但此刻的神情卻都是一樣的。

李孑看著下首座位上頻頻望向窗外的幾人，抬腳走過去，幾個孩子頓時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慌忙轉過頭來，響起家中父母的叮囑，一個個的全都低頭做乖巧狀。

這幾個孩子都是李孑精心挑出來的最出挑的幾個，小小年紀已經已經初俱聰慧，自然明白以後他們的先生，就是面前這位比家中父母還要小的姐姐。

轉了一圈下來，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面前新發下來的蒙學書和他們先生的身上，李孑這才返回講台對他們道：「今天先生教給大家的第一課，便是與你們的父母道別。」

「你們進來這個學堂，就代表你們已經是懂事的大孩子了，你們的父母怕大家在這間屋子裏害怕，頂著太陽在外面守著。各位孩子們，你們願意把他們送到學院門口，讓他們回到家中等著你們下學嗎？」

看出幾人面上的猶豫，李孑接著道：「在家中，你們有父母長輩和兄弟姊妹的陪伴，到了這學院，你們也有先生和同窗夥伴的陪伴，你們周圍都是跟你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孩子，你可以試著跟他們說說話，跟你周圍的同伴講一講你最喜歡吃什麼，有幾個朋友，問一問同伴的名字和年齡。好了，」看出眾人左看右看小臉上有了意動的模樣，李孑拍拍手，「都別再自己的座位上坐著了，主動去找別的小孩子說說話。」

李孑朝糰子瞥過去一道目光，早已經接到提示的糰子站起身，提著自己的小凳子走到正不知所措的慕敏身旁停下，落座，記得姨姨提醒他的一定要小，把眼睛眯成兩條縫的那種笑，擺出這副笑容後，糰子看著慕敏，道：「我叫秦越，小名糰子，今年三歲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慕敏怯怯地看了眼窗外的爹爹，慕易接收到自家兒子的目光，焦灼的面容一變，和煦的笑容也遍佈在臉上，朝慕敏投過去一道鼓勵的視線。

慕敏接收到自家爹爹的鼓勵，這才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小聲開口回答道：「我叫慕敏，今年四歲。」

糰子托著腮幫子點點頭，「比我大一歲，那你最喜歡吃什麼啊？」

慕敏低頭想了想，「我最喜歡吃雞腿，梅花小酥餅，還有小湯魚。」

這回沒等糰子開口，斜刺裡探過一個腦袋，「我也喜歡吃雞腿，可是阿娘總不給我買，不過梅花小酥餅是什麼呀，我都沒吃過。」

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慕敏驚得不輕，嘴巴一癟眼眶就紅了。

插嘴的那孩子大概是沒見到這麼內向的夥伴，登時嚇得從自己座位上起來，走到慕敏面前，手足無措道：「你，你別哭啊，我就是沒吃過梅花小酥餅，來跟你問問那東西是怎麼做的，我回家跟阿娘說，讓她做給我嘗嘗。」

眼見慕敏被嚇到快哭的樣子，慕易強忍著才壓下去進學堂內把人抱起來哄哄的衝動，但也一口氣提上來。

旁邊一個短打打扮的中年男人一拍大腿，「這個鐵蛋，怎麼把人給惹哭了！」

慕易聽進耳裡，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被瞪的男人一臉茫然。

他說什麼了他。

學堂內。

江林又是作揖，又是扮鬼臉，好不容易才把面前的小弟弟逗得破淚而笑，這才跟個小大人似的輕拍胸口鬆了口氣，「小弟弟，你可別哭了，我不問了行不行？」

他垂頭正準備離開，耳邊慕敏小小的聲音響起：「梅花小酥餅都是我家廚娘做的，我不知道怎麼做。」

「好吧。」江林聽罷嘆口氣，看來他是吃不上了。

慕敏看著這人蔫蔫走回去的背影，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我可以讓我家廚娘多做一些，帶回來給你嘗嘗。」

「真的？」江林大喜過望，猛地扭頭看過來，嚇得慕敏又是往後一縮，不過這次倒是不掉淚了，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也不白吃你的，我給你帶我阿娘包的餃子，薺菜豬肉餡的，我最喜歡吃了。對了，我叫江林，你叫慕敏是吧，咱們現在都分享好吃的了，就是好夥伴了對不對？」

慕敏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分享過好吃的了就是好夥伴，但對上面前這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那我搬過來跟你坐一起。」

李孑被叫過來聽了小傢夥的訴求，「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等慕敏旁邊的小夥伴同意搬到你的座位上去，你才可以搬過來。」

江林一聽，二話不說扭頭跟另一個孩子『交涉』去了。

他這一走，慕敏身邊還剩一直靜靜聽兩人說話的糰子。

慕敏對剛剛忽略了最先跟自己說的小夥伴，有些討好地朝糰子笑笑，「糰子，我也給你帶梅花小酥餅吃。」

糰子也沒吃過梅花小酥餅，大概小孩子都是吃貨屬性，糰子這麼一聽有好吃的，臉上的笑容立馬真切起來，「好，那我也給你帶王大娘做的滷雞腿，那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滷雞腿，可香可香了！」

李孑正巧路過，聽到這句話不由扶額。

你才幾歲啊，都這輩子了！

這邊說吃得說的不亦可乎，另一邊，乖乖坐在原位上的明塵也給坐在前面的一個孩子搭訕了。

「你為什麼沒有頭髮呀？」

明塵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雙手合十，「小施主，我是個和尚，和尚都是光頭的。」

「可和尚不都是待在寺廟裏麽，你怎麼來學堂了？」

明塵一臉認真地回答面前小施主的疑惑：「因為先生說我這叫聰明絕頂，不上學堂可惜了！」

他對面的小施主哦了一聲點點頭一臉恍然。

明塵羞澀地對他笑了笑，念了聲佛號。

對方也有樣學樣，學著雙手合十也跟著念了一句。

明塵臉上笑容擴大。

「小施主，我看你頗具慧根，願不願意入我佛門，做我佛宗弟子啊？」

「啊，」被人用這麼熱切的目光看著，於都撓撓頭，「這我得跟爹娘商量商量。」

「好，」明塵拿出出寺廟時偷偷放在懷裏的小冊子，「那我先教你念佛經吧？」

「怎麼念？」

「我說一句，你跟著說一句。」

「你認識這麼多字嗎？」

「認得。」

於都滿眼驚嘆，「小和尚，你好厲害！」

李孑是知道明塵那本小冊子的，字的確是不少，不過都是梵文。

眼看那孩子被忽悠著連正經的字還沒學，就已經學起梵文了。

李孑再次扶額，孩子你被徹底帶跑偏了知道嗎！

學堂裡說話聲自有了開頭，便開始次序響起，從剛開始的三三兩兩，到後面的嘰嘰喳喳響成一片。

李孑坐在她的先生專座上，看著下方變成交友現場的學堂，嘴角噙上一抹淡笑。

等到幾個孩子說累了，聲音慢慢低下去，李孑才稍稍抬高聲音喊了聲安靜，台下一眾興奮地紅撲撲的小臉看過來，「大家沒有忘了先生佈置的第一課吧？你們的父母就在學堂外面，請大家走出門外，牽住你們父母的手，把他們送到學院大門口，再回來和你們新認識的小夥伴說話。可能做到？」

江林猛地站起來，舉手，「先生，我去。」他說著拉開椅子就往學堂外跑，還一邊回頭朝慕敏保證道，「我讓我娘回家煮雞腿，慕敏你別忘了給我帶梅花小酥餅啊！」

慕敏被叫到名字，獃獃地點了點頭。

李孑：「······」果然是吃貨本能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