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間未至，成佑帝把加班加點批閱好的奏摺一推，起身朝候在一旁的寧壽招招手，「走走走，朕去找皇兒用膳。」

寧壽看著前頭快步往外走的成佑帝，噙著笑無奈搖搖頭，抬腳跟上去。

到了門口喚過在殿門口候著的小太監，「通知禦膳房，陛下今晚在東宮用膳。」頓了頓，他又道，「約摸著以後也會在東宮用膳，以後膳食直接送往東宮就好。」

小太監忙躬身應下。

寧壽吩咐好了抬頭，就見成佑帝已經走出老遠了，一撩袍子，小跑著追上去。

成佑帝也沒讓護衛隨行，兩人就這麼一路到了東宮大門口。

寧壽剛準備喊一聲『陛下駕到』，被成佑帝眼疾手快抬手製止了。

兩人一路到了正殿，正在殿內打掃的綠袖和素衣抬頭看見走進來的兩道身影，噗通一聲跪下，「奴婢拜見陛下。」

成佑帝在殿上四下掃了一眼，「平身，太子呢？」

素衣站起身，垂著頭恭謹回話：「回陛下，殿下醒來用了些糕點，說要一個人出去走走，奴婢就沒敢跟著。」

成佑帝又轉身出去，先去了東宮裏的小花園，又在其他幾處偏殿轉了一圈，終於在寢殿後頭的書房裏把人給找著了。

「皇兒。」

糰子從面前的書卷上抬起頭，回頭就看見出了一頭細汗的成佑帝，眉眼動了動，「你怎麼過來了？」

成佑帝接過寧壽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擦臉，笑眯眯道：「父皇來尋你一塊用膳。」

糰子挑挑眉，手上的書卷一合，「那走吧。」

回了用膳的殿內，兩人面對面落座，沒一會，送膳食的宮女一溜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流水般的精美膳食很快就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整張桌子。

糰子往桌上粗粗一掃，大半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他抬眸看了眼成佑帝，正對上一雙求表揚的眼睛。

「都是你喜歡吃的，快嘗嘗吧。」

糰子不動聲色地接過素衣遞過來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離他最近的菜。

吃了幾口後，見對面的人遲遲不動，糰子抬頭，「你不餓？」

想要布菜結果被糰子打發到角落的綠袖和素衣聞聲手上一抖。

她們沒聽錯吧？

殿下居然喚陛下『你』！

「父皇這就用。」成佑帝接過寧壽遞過來的筷子，看了眼被糰子打發走的那兩個宮女，也揮揮手把寧壽給趕走了。

「這邊不用你伺候，等我們父子倆用過膳食再回來。」

寧壽：「······」

嫌棄來得如此錯不及防。

沒人布菜的後果就是，一張又長又寬的桌子，房間中間的菜兩人坐著都夠不著。

成佑帝吃得不多，沒一會就放下了筷子。

按規矩，陛下用完膳食，其他人甭管吃沒吃飽，也得跟著放下筷子。

綠袖和素衣正準備抬腳過去收拾，視線一偏就見他們殿下還一手托著碗，一手捏著筷子，依舊慢悠悠地吃著。

她們兩個頓時腳步一頓，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了。

求助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寧壽公公。

寧壽察覺到不遠處兩個小宮女的目光，又看看坐在桌前一人吃一人看著對方吃的父子倆，朝她們兩個隱晦地搖搖頭。

一刻鐘後，糰子放下筷子，看著桌上大半還沒動過的飯菜，眼裏多了一抹可惜。

「以後不要拿這麼多飯菜了。」

成佑帝一愣，隨即就想到在漠北學院的時候，他去蹭的那幾頓飯。

每一次飯桌之上不管是米飯饅頭還是菜色都差不多吃得乾乾淨淨，好像就是按著每個人的飯量做的飯一般。

想到這，他忙點頭，「好好好，以後咱們能吃多少，就拿多少。」

糰子忍不住看了成佑帝一眼，抿抿唇解釋道：「從小，姨姨就跟我說，糧食得來不易，每一道菜也都是廚子的心血，能吃多少就要多少。」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笑了笑，「我還記得有一次姨姨帶我去一家做菜很好吃的飯館，當時年紀小不知道控制，把想吃的都點了，最後被撐的愣是一天沒能走動路。有了那次的教訓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多要超出自己食量的飯了。」

成佑帝聽得心一抽一抽的，面上還得一臉的贊同，「你姨姨說得對。」

晚膳用完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宮女太監們穿梭在宮廷的宮室道路等處，點燃了一盞盞燈火。

七八月份的天正是熱的時候，成佑帝倒是有心想讓糰子等天氣涼快一些再舉行太子冊封大典，又怕糰子在這宮裏住不了多少時間就要返回漠北。

只能是他這一回來，就吩咐禮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不過也找了欽天監，測算出一個相對涼快些的吉日。

這會殿外吹進來一股股有些涼爽下來的風，成佑帝站起身，「要不要隨父皇去臨天閣去納納涼，那邊地勢高，可以俯瞰整個雍京城，比宮裏的別處也都要涼快些。」

糰子點點頭，「好。」

兩人往殿外走，綠袖和素衣正準備提著燈籠跟著。

糰子聽到後台的腳步聲，回頭，「你們兩個不用跟著。」

隨時隨地都在後頭跟著兩個人，他是真心不習慣。

綠袖和素衣腳步一頓，福身應是。

等糰子和成佑帝一走，綠袖看著空蕩蕩的大殿，「素衣姐姐，你說我們到底有什麼用？」

這麼大半天細算下來，她們也就掃了掃內殿的地，好歹素衣姐姐還幫殿下取了些糕點過來，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她們就只是站在角落裏靜靜發獃了。

素衣抿唇，拍了拍綠袖的胳膊，「殿下隨和好相處，遇見這麼好的主子咱們倆都該拜高香了。沒事做就自己找事情做，難不成還讓殿下跟你說要做什麼。以後這話可別說了，走吧，夏日裏蚊蟲多，咱們去看看寢殿裏有沒有進蚊蟲，再在窗枱下點上驅蚊香。這是殿下回宮的第一晚，一定得讓殿下睡個好覺。」

綠袖乖乖聽了訓，忙不迭點點頭，「我去取驅蚊香。」

素衣看著綠袖小跑著走遠的背影，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飯桌，不由想到方才太子殿下說的那一番話。

這個太子，跟她以前在腦子裏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呢。

在去往臨天閣的路上，成佑帝也在問糰子。

「在東宮可還習慣？宮女太監用得可還順心？」

糰子看著前面的路，輕嗯了一聲，想了想還是道：「其實，我用不著宮女隨身伺候。她們隨時跟著我，我不習慣。」

成佑帝想也沒想就從善如流道：「那就讓她們平時都離得遠遠的，等你有事需要她們去辦的時候再把人叫來。要不，朕給你幾個侍衛，或者宣幾個大臣家裏的跟你差不多年齡的孩子進宮來？」

糰子聽得忙不迭搖頭，「不用了，就這些人就好。」這東宮裏人已經夠多了，他是真沒有再讓人進來的打算。

成佑帝現在已經事事以皇兒為先，聞言也不堅持，「東宮裏你說了算，父皇不插手。對了，我看你喜歡看書，父皇的禦書房裏書多的很，你要想看隨時過來就好。」

圖案輕點了點頭，也沒說確定去還是不去。

很快，兩人再加上一個打燈籠的寧壽，已經到了臨天閣的下方。

卻沒成想閣樓外居然還守著兩名宮女。

成佑帝皺眉看了眼也沒認出來是哪個宮裏的，皺著眉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寧壽熄了燈籠走上前，「你們那個宮裏的？」

其中一個奴婢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回寧壽公公，奴婢是永福宮裏的。」

寧壽點點頭，轉身走到成佑帝身旁，低聲道：「陛下，這臨天閣上的，應該是靜妃娘娘。」

成佑帝下意識以為這靜妃會不會是特意上臨天閣來偶遇他的，隨即又想到自己這次帶著糰子過來也是臨時起意，這麼說來應該只是碰巧撞上了。

只不過，這還上不上去？

他本來只打算跟糰子獨處的啊，要是中間隔了一個靜妃，這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