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伸手指指自己，「我嗎？」

「是啊，」鳳娘子含笑點點頭，「在秋華節這天，眉間落花，女孩子會得到花神的祝福。」

不等李孑答應，莫無念已經迫不及待地伸手推了推她，「姐姐快去，這可是鳳娘子主動給你眉間落花呢，周圍的姑娘可都羨慕著你呢！」

李孑：「······那就有勞鳳娘子了！」

「不敢，姑娘請坐。」

李孑在周圍數道羨慕的視線裡，坐到了鳳娘子面前。

「姑娘想畫什麼花？」

李孑想了想，發現她還真沒有特別喜歡的花，乾脆道：「您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吧！」

鳳娘子微愣了下，沉吟片刻，沒有從她那些顏料盒中挑選顏色，而是從從伸手又拿出一個更加精緻的木盒出來，打開，從裏頭拿出兩個精緻的小瓷罐。

周圍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李孑雖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小瓷罐的精細程度，想來這瓷罐中的顏料可能要更加珍貴一些。

鳳娘子換了兩支繞著金線刻有鏤空雕紋的毛筆，分別蘸上兩個瓷罐裡的顏料。

取出後，李孑才看見兩支筆的筆尖，分別是一金紅，一銀藍。

「姑娘稍稍眯著眼。」

李孑閉上眼睛，感覺到身前氣息靠近，帶著一股寧靜悠遠的花香。

隨即，筆尖落於眉心，眉心泛上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涼意。

感覺到鳳娘子筆下的鄭重，李孑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一筆一劃，淺淺勾勒，細細描繪。

良久，「好了！」

李孑睜開眼睛，沒有錯過鳳娘子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艷。

她下意識想摸摸眉心，又忙按住手，「您給我畫的，是什麼花？」

鳳娘子還沒有開口，周圍已經有人驚呼出聲。

「是凰羽！」

「居然是凰羽，我長這麼大，只見鳳娘子給一個人畫過，沒想到今天又看到了。」

「這花真美，之所以極少畫是因為鮮少有人能壓得住吧？不過這位姑娘可真好看！」

莫無念跳到李孑面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李孑眉心，想摸摸又不敢，「好漂亮，不過這種花真的存在嗎？」

「存在過的，」鳳娘子整理著顏料和毛筆，聽見莫無念的疑惑，點點頭肯定道，「從前，宣城城北的梧桐山上，就盛開著一片凰羽花，花瓣烈如金火，冷艷絕世，只要是見過的人，無不心馳神往。只不過二十年前，那片凰羽花叢被人給一把火燒了。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凰羽花？」

莫無念忍不住皺眉，「是誰燒的？這也太暴殄天物了！」

鳳娘子抬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沒有說話。

隻伸手朝林憲招了招手，「來，小丫頭，我也給你畫一朵。」

林憲抬頭看李孑，見李孑點了點頭，才乖乖坐到小凳子上，不等吩咐先自覺閉上了眼睛。

鳳娘子依舊是挑了金紅和銀藍兩種顏色，在林憲的眉心畫了一朵小一號的凰羽。

這回眾人才是森森嫉妒了。

方才那姑娘人美，她們無可爭辯，但這麼個小丫頭，居然也能落一朵眉間凰羽花。

「好了，睜開眼睛吧。」

林憲乖乖睜開眼睛。

周圍原本還有些憤憤不平的眾人下意識地啞了聲。

就算再羨慕嫉妒，這會也不得不承認，人家年紀雖然小，也和方才那位姑娘長得絲毫不相像，但也真的能壓得住眉間那朵凰羽花。

只是兩人氣質有些不同。

一個是肆意絕世，一個是堅毅沉凝。

這麼一大一小站在一起，說不上誰壓製了誰，都是相得益彰的美。

李孑看著林憲眉心的凰羽花，才算是知道了這花到底是什麼什麼樣子的。

凰羽，顧名思義，其形便是肖似傳說中鳳凰的尾羽。金紅色高貴耀眼，偏偏在尾端和邊沿處，又有隱隱約約的銀藍色邊紋，好似把一團烈焰包圍在其中，艷而冷絕。

只看這朵畫上去的畫，便能想像得到一大片的凰羽花叢，該是何等的耀眼美麗。

一把火燒了，的確是可惜了！

「多謝鳳娘子！」

李孑認真道了聲謝。

鳳娘子起身微微屈膝回禮，「姑娘來到我們這小小宣城，又恰好碰上這秋華節，該說句緣分才是。祝你們在這一天裏玩得開心！」

「會的。」李孑莞爾，應了一聲，「鳳娘子忙吧，我們先走了！」

鳳娘子微微頷首，「姑娘慢走。」

去秋月樓的路上，莫無念頻頻看李孑，糰子則是忙著看林憲。

李孑被莫無念有些奇怪的目光看得實在有些受不了了，伸手一敲她腦門，「你到底看什麼呢？」

莫無念抬頭誇張地往後仰倒了下，雙眼亮晶晶，「我就是好奇，鳳娘子怎麼會給姐姐你畫一朵凰羽花。我雖然沒有見過凰羽花，但也聽說過，那位鳳娘子在你之前，隻給一個人畫過凰羽花，那人的身份我們這的人提都不敢提，今天居然一連畫了兩朵，我能不好奇嗎？」

李孑狀似認真思考了片刻，「可能是因為，」她對上莫無念湊過來充滿求知慾的眼睛，一臉凝重地開口，「我美！」

正好另一邊，糰子拉著林憲的手，「阿憲，你好好看！」

莫無念：「······」

她選擇聰明地略過這個話題。

一路上，李孑和林憲眉心的凰羽花給她們迎來了百分之兩百的回頭率。只不過應該是看她們兩人的臉孔陌生，到也沒有人上前的搭訕，倒也清凈。

轉過一條街尾，莫無念伸手往前一指，「看，那就是秋月樓了！」

李孑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默然一瞬。

她本以為秋月樓該是一座高樓，方不負『樓』的稱謂。

可這明明就是個建在一處陡坡上，佔地甚是寬廣的草亭子。

不過的確很高就是了。

亭子上頭是平的，四面有欄桿，有不少孩童在上面追逐打鬧。

李孑真心有點害怕這亭子突然塌了，他們這些人正好站在底下，漫頭茅草雨。

畫面太美，她有點不敢想。

不過到最後，她還是被莫無念給生拉硬拽了過去。

「就在這看吧。」

李孑站定在亭子一角不動了。

抬頭看了眼有些抖動的茅草頂。

這要是塌了，她就可以帶著三小隻飛快遠離事發現場。

好在這塊視野還不錯，人也不多，莫無念看了看前方，也不堅持往裏頭擠了。

李孑跟著眾人的視線看向秋月樓下方的街道，問道：「待會花仙子就會從這裏經過嗎？」

「沒錯，」莫無念點點頭，「你們一定要好好看，很好看的。能被選上裝扮成花仙子的，可都是我們宣城最好看的姑娘。」

「最漂亮？」

「嗯，」莫無念頭點到一半頓了頓，「好吧，沒你漂亮。」

李孑：她是不是應該感到自豪？

等了沒多久，樓上的人群騷動起來。

「來了來了！」

李孑也跟著轉身朝街頭方向看過去。

先行映入眼簾的，是紛紛揚揚的花瓣。

紅的粉的白的黃的紫的，由一隊踩著高蹺的男子，從半空中灑下來。

很快，花瓣密密麻麻鋪滿了街道，花瓣紛飛中，終於出現了一道大紅色的身影。

莫無念扶著欄桿探出頭去，「是牡丹仙子。」

李孑也看見了。

來人穿的裙子細細看，確是由一片片牡丹花瓣形狀的絹紗縫製而成，其上又綉著牡丹圖，眉心畫了一朵牡丹，頭上也帶著一朵大紅色的牡丹花，可不就是牡丹仙子了麽！

牡丹仙子坐在牡丹花形狀的花車之上，姿態雍容華貴地過了秋月樓。

「哎，這個是梅花仙。」

李孑收回落在那抹大紅色身影上的視線，轉頭朝後面一輛花車看過去。

剛過去一片紅，轉眼就來了一片白。

白底梅花圖的衣裙，梅花妝，倒是頭頂沒有戴一朵梅花，而是插著一支梅花形狀的白玉簪。

懷裏還抱了一個雕刻成梅花形狀的琵琶，隨手輕撥。

梅花仙子帶著一首琵琶曲一身清冷穿過秋月樓。

接下來是荷花，桂花，桃花······

各種花仙子一一呈現在眼前，更是爭奇鬥豔，各顯才藝，李孑覺得自己有點看花看了眼。

站它旁邊的莫無念，看見一個就歡呼一聲。李孑扶了扶額，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先眯眯眼閉目養神下。

她靠上身旁的亭柱，在一片喧鬧中打起了盹。

「這是凰羽，怎麼今年還有凰羽花？誰這麼大膽敢扮成凰羽仙子？」

人群中突然起了驚呼，李孑陡然見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眼皮顫了顫，睜開眼朝街道上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