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是在從門縫裏飄進來的飯菜香和外面傳來的說話聲裡醒過來的。

她眯著眼卷著被子來回打了兩個滾，從床上翻身坐起來。

商河正好提了一壺熱水推門進屋，扭頭就看見呆坐在床上不動的李孑。

「醒了，醒神沒？喝杯水。」

李孑扭頭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點了點頭，接過遞過來的溫度正好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空杯子往前一推，「還要一杯。院子裏誰來了？」

商河接過茶杯又倒滿遞過去，「是胡不為。」

李孑抬眸，表情有些疑惑，「他怎麼知道我今天會到？」

商河看著李孑的眼神裡有幾分無奈，「官官，你可能對自己的名氣有些誤解。我敢說，現在整個漠北城，估計都在討論你消失了快八個月終於回來了的消息。」

李孑：「······」

對於商河這般篤定的話，她著實有點傻眼，杯子裏的水一時都忘了喝。

「不用驚訝，」商河聲音平靜，「漠北能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你是最大的功臣。百姓們眼不瞎，心也不瞎，知道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平安富足好日子的是誰，不然你以為他們對誰都跟今天上午那麼熱情？」

李孑端著杯子默默喝了一口，臉上多了一抹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

商河把茶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轉過身來順手摸了摸李孑已經快垂到腰間的長發，「飯菜已經好了，快起身，我給你梳頭。」

坐在已經能照得無比清晰的鏡子前，李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三年多的時間，足夠她的容貌徹底長開。

鏡中的女子有一張鍾靈毓秀的臉，冷艷清絕，風骨自成。

這真的是一張被上天所鍾愛的容貌，賞心悅目。

以後每天早上多照一回鏡子吧。

李孑默默想著。

商河給李孑把頭髮細細梳好，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梳妝台，隻好把手上剛剛挽好的一個髻鬆開，重新束好，「都沒有見過你頭上戴一兩件首飾。」

李孑晃晃腦袋站起身，「帶著麻煩，還得時時刻刻注意著不能掉下來，累！再說，」她請眨了下眼，「商河，你覺得我需要用首飾來裝點自己嗎？」

商河：「······」還真不需要。

無奈一笑，「出去吧。」

**

胡不為站起身，視線落在李孑身上，拱了拱手，「見過院長。」

李孑走到首位坐下，朝他擺擺手，「坐。」隨即話音一轉，「這個時候過來，是準備蹭飯？」

胡不為一愣，還當真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院長介不介意多我這張嘴？」

「我要介意呢？」

「那我就得候著自己這張臉皮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笑意滿滿。

短暫幾句交鋒，半年多未曾見面的生疏感頓時消失無蹤。

「院長，我剛在院子裏看見一個眼生的小丫頭，是您遊學途中新收的弟子？」

李孑點點頭，「女子分院的事情籌備的如何了？」

說起正事，胡不為的態度頓時嚴肅起來，「校舍皆已竣工，招生事宜暫時定於明年二月份，只是先生不好找，現如今，女子能夠讀書的實在不多，更兼之您的要求又嚴格，到現在也隻物色到了兩個人選，至於女子分院院長，更是找不到能夠擔當此任的人。倒是學生，因為您的影響，百姓們的反響還是很積極的。」

「你的意思是，我成活招牌了？」

胡不為笑著點點頭，「可以這麼說。您大概不知道，現如今漠北很多女兒家，都很仰慕您。」

李孑摸摸下巴，「先生的事不著急，寧缺毋濫，慢慢物色著，初期可以讓現在書院的諸位先生兼任。」

她說著偏頭看了眼胡不為的臉色，眉一挑，「怎麼，他們還不願意？」

「雖然諸位先生不反對您創辦女子分院，但讓他們去當女學的先生，恐怕有些難辦。」

「難辦不代表辦不到，這是明天我去說。」

胡不為當即神清氣爽，「那女子分院一事，就沒什麼問題了。」

商河端了一罐剛剛燉好的老鴨湯飛快踏進門檻，抬頭看了眼兩人，「先用晚飯，晚飯用完喝茶時候再聊。」

商河後頭跟著從院子裏回來的糰子和明塵，中間是元青牽著林憲的手，看來在李孑睡了一覺的時候，這兩個第一次見面的師姐妹倆已經達成了友好的會晤，飛快熟悉起來了，愈發顯得沉穩的商詡落在最後。

兩人進了屋，看見正堂上站著的李孑，臉上漫過驚喜，壓抑住心頭的激動，上前行了一個弟子禮，「見過先生。」

李孑伸手把兩人扶起來，「先吃飯。」

歸家的第一頓飯，熟悉的味道讓李孑和糰子明塵胃口大開，連帶的其他人也吃得比往常多了不少。

商河從半下午就開始整治的一頓晚飯被給面子的眾人全部吃光。

飯後喝過一杯茶，胡不為起身告辭。

商河也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堂中只剩下李孑，和她陸陸續續收到門下的五個弟子。

李孑左右兩邊排排坐的五人，李孑招手把林憲教導身邊來。

著重是給元青和商詡兩人介紹。

「青青，阿詡，這是你們最小的師妹，林憲。」

「你們五個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以師兄妹相稱，以後自應守望相助，可明白？」

「弟子明白。」

李孑看著面前幾個乖乖的小腦袋，滿懷欣慰。

「憲兒，糰子，明塵先去自己房間休息吧，要是睡不著就去院子裏練會功，但亥時之前一定要上床。」

等他們三個走了，李孑看向元青和商詡，「咱們去書房，我考教下你們這幾個月的有多少進步了。」

元青和商詡對視一眼，心頭踹踹跟著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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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悠揚的鈴聲裡，瀰漫在晚秋薄霧中的漠北學院從睡夢中醒來。

學生寢舍的房門一一間間打開，露出一張張滿是睡意的臉龐。

打水洗漱，換上漿洗乾淨的學院製服，漠北學院住宿的學子們在匆忙洗漱過後，拿著書袋匆匆趕往食堂。

食堂每天早上都會在門口張貼一張紙，羅列著今日一整天供應的飯菜。

他們院長說過，供應的飯菜裡一定要有最少三種可挑選的餘地，

今天的早飯便是蔥油餅，肉包子，和蛋煎饅頭。

湯同樣有三種，甜粥，鹹粥和豆汁。

除此之外還有煮雞蛋，鹹菜。

用過飯，若是離打鈴的時間還早，學舍後面的小花園和藏書樓就是學子們預備功課最好的去處。

這個時候，小花園和藏書樓裡已經坐了不少的人。

李孑帶著糰子他們在飯堂門口分開。

元青帶著四人去一樓用早飯，李孑則是從另一邊的側門直接上了二樓。

相比樓下，這一層要安靜不少。

李孑打了飯菜，找了一個能夠看到樓下場景的小廳進去，坐下後邊看著下方邊慢悠悠動起筷子。

一樓。

元青五人正在一窗口排隊準備打飯。

糰子在最前，後面是林憲，再後是名稱，商詡和元青則是落在最後。

排隊打飯的隊伍裡出現了三個小不點，頓時引來的不少看過來的視線。

不少人認出了元青和商詡，也有人認出了糰子和明塵，不光如此，他們是院長弟子的身份沒有遮掩過，學院的學子們都是知道的。

輪到糰子打飯的時候，排在他前面的一個學子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把自己的餐盤放在一邊，順手扯過來一個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凳子，「小師弟，要不要幫忙？

糰子看看跟自己齊平的窗枱，接過凳子，「謝謝師兄。」

三個人都踩著凳子打好飯菜，那位學子正準備把凳子收回去，糰子先他一步掏了一副手帕把上面的腳印擦乾淨才遞了過去，又道了一聲謝。

看著他們五個打好飯菜去了另一邊的桌上吃，李孑收回目光，專心進攻面前的飯菜。

小廳的門沒有關，她喝完甜粥站起身準備再打一碗，門口響起一道聲音，「院長？」

李孑偏頭看過去，對上了亓則修的目光。

小廳裡多了一個人。

李孑吃完，看了眼對面還在對付面前飯菜的人，「待會我要往你那安排一個新學生。」

亓則修抬頭，往樓下看了一眼，視線準確落在那個乖乖啃包子的小女娃身上，「就是院長那位新弟子？」說起這個，她又忍不住抱怨了一聲，「院長，您之前可是往我那送了一個混世魔王啊！」

李孑愣了愣，腦海裡靈光一閃，「你是說雲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