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陣城的第一個晚上，林憲睡得並不算好。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她才蹙著眉心勉強進入了睡眠中。

大清早又被鹿鳴叫醒，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緩了緩，才慢慢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辰了？」

「大小姐，快到辰時了。您昨晚不是吩咐奴婢早早叫您起來嗎，只是奴婢昨晚守夜聽您輾轉很晚才睡著，就擅自做主晚了半個時辰。」鹿鳴說著熟練地打起帳子，又遞過來一杯溫水，「這也是您要的淡鹽水，大小姐您聲音聽起來有些啞了，先喝口水輕輕嗓子。」

林憲接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口，鹿鳴轉身剛拿了痰盂來準備接著，就見林憲咕咚咕咚幾口直接把水給喝完了。

鹿鳴······又默默把痰盂給放了回去。

林憲把水杯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前先伸了個懶腰又做了幾個難度挺高的動作活動了四肢，回頭就見鹿鳴和鶴音一人手裏抱著一件衣裳一人手裏拿著梳子和髮帶，正獃獃看著自己。

她收回搭在牆上高過頭的腳，轉身，走到鹿鳴和鶴音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她們肩膀，同時伸手抽走了鹿鳴手裏的衣服，「衣服我自己穿就行了，鹿鳴你去廚房拿早膳吧。」

鹿鳴哦了一聲，同手同腳地出了房間。

鶴音在林憲穿好衣服坐到梳妝台前後湊過來，邊梳頭邊忍不住驚嘆出聲，「大小姐，您的身體好柔軟啊，可不可以跟奴婢說說，您是怎麼做到的啊？」

林憲在鏡子裏看了鶴音一眼，「想學？」

「啊？」鶴音一愣，反應過來隨即又是一喜，「我們也可以學嗎？」

林憲朝她笑了笑，「其實很簡單的，等今天測驗回來，我就教教你們。」

尚不知自己將迎來什麼叫痛的領悟的鶴音一臉欣喜地連連點頭，「好，多謝大小姐。」

林憲微笑，「幾個動作而已，不用客氣。」

想著等到開始學的時候，你們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知道自家大小姐今天要去參加天賦測驗，鶴音給林憲梳了一個便於動作，簡單亦不失大方的髮式，低頭看向鏡子裏，「大小姐，您笑起來那麼好看，就應該多笑笑的。」

林憲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朝鶴音道：「你這話不應該這麼說。」

「啊？」鶴音一臉懵，「那要怎麼說？」

「人只有在想笑的時候，才會笑得自然。不想笑的時候，還要逼著自己笑，那叫僵笑，還不如不笑。」

鶴音：「······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什麼很有道理？」

鹿鳴提著一個食盒踏進門，看見林憲雙眼頓時亮了亮，「大小姐您笑起來真好看。」昨天那副面無表情的嚴肅模樣雖然也很好看，但還是會讓她們忍不住心裏發怵，但現在這麼一笑起來，好像屋裏的陽光都跟著更明媚起來了。

林憲在桌前坐下，看著擺上桌的各色早點，拿起筷子說道：「清早起來，笑一笑，心情會跟著好起來。這話是我先生說的。」

「大小姐的先生？」

「嗯，」林憲點點頭，眼神格外柔和起來，「我的先生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能夠遇見先生，我覺得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所以，在面對自己那位親生母親時，她還是有著一份分量不小的感激的。

若沒有那一場拋棄，她也不會遇到先生了。

鹿鳴和鶴音對視一眼。

「大小姐的先生肯定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能讓大小姐這般真心感激甚至說遇到就是最大幸運的人，怎麼會不好？

果然她們這麼一說，就見她們大小姐眉眼忍不住更彎了彎，臉上目光可見地又增了幾分喜悅。

林憲吃掉一顆小丸子，又喝了一口湯，抿了抿唇，「也不知道先生在雍京建造的分院怎麼樣了，好些天沒見，我很想她了。」

鹿鳴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小姐可以用信陣······」

話還沒說完，她衣袖被鶴音狠狠扯了下。

又被拽著面朝門口跪了下去。

鶴音低頭，聲音有些發顫：「奴婢見過城主。」

鹿鳴腦袋跟著嗡的一聲，也忙跟著磕了個頭，「奴，奴婢見過城主。」

易符笙從門口走進來，面無表情地掃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都起來吧。」

鶴音和鹿鳴從地上站起身，偷偷瞄了一眼還坐在椅子上靜靜喝湯的林憲，輕舒一口氣，福了福身趕忙退了下去。

易符笙走到林憲身側的座位上坐下，看了眼桌子上擺放的早點，聲音頓時放得柔和：「可還吃得習慣？有什麼想吃的，就讓她們兩個吩咐廚房一聲，娘一時間也不了解你喜歡吃什麼，但這裏就是你的家，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憲放下喝空的碗，輕點了點頭。

又伸手給自己舀了一碗粥，拿杓子攪了攪好儘快放涼，這才偏頭看向易符笙，「您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易符笙聽得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你到現在還不肯叫我一聲娘親麽？」

林憲喝了一口粥，沉默不語。

易符笙心下一嘆，「娘過來是想跟你說一說，這天賦測驗中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過還不急，你先吃著。」

林憲輕嗯一聲，不過吃飯的速度還是加快了。

她著急參加這次的天賦測驗，並不代表她不重視。

只有跟在最厲害的陣法大師身邊，她才能儘早學會想學的東西，也能儘早地回到先生身邊。

玄陣城大小姐的位置，她從沒有期待過，也不會有任何留戀。

沒一會，林憲把手裏的筷子一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看向易符笙，「您說。」

「天賦測驗，隻考兩門。」易符笙清清嗓子，臉色也嚴肅下來，「這兩門，一為破陣，一位列陣。破陣在前，列陣在後，且都有時間限制。破陣需在一個時辰之內破陣而出，才算合格，有資格參與下一門的列陣。而列陣，則是建立在破陣的基礎上，在破開的陣法之上，列出一道新的陣法。測驗的分數，便是以你列出的這道新的陣法的難易程度，漏洞大小來進行評判。」

「還有幾點憲兒你需要注意。」

「在破陣這一關裡，在陣法中，裏面的人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你可能覺得隻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實際上一個時辰就已經過去了。所以一定要留意著你進陣的時間，陣法之中，會有隨機擺放的刻漏，要是看到，一定要記得記下來。但這其中，也有幾點一定要牢記。」

「萬萬不能因為時間的流逝亂了你的心緒。」

「你可能在陣法中遇見同樣參與測驗的人，最好不要跟對方說話，就算那人是雪兒也不行。因為到了那裏，你們將不再是姐妹，而是和別人一樣，彼此都是對手。」

「至於列陣，」易符笙聲音頓了頓，她雖然到現在還清楚記著昨晚林憲跟她說的那番話，但要讓一個從沒接觸過陣法的人去破陣說不定還真能歪打正著過了關，但列陣，就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擺出一個陣法來的了，她內心壓根不看好，但想了想還是說道，「列陣因為是在之前陣法之上，之前的陣法是根基，你們要做的就是往這個陣法上再套一個陣法，若是前一關通過的人比較少還好，彼此之間隔得遠遠的。但萬一通過的人多了，你們之間擺出來的陣法就很可能會互相影響，所以一定要保護著自己的陣法不被別的陣法影響到，否則功虧一簣。」

「憲兒，可都記下了？」

林憲點點頭，「多謝您過來這一趟。」

易符笙站起身，試探著伸手，見林憲這次沒有避開，心裏一喜，手伸過去輕輕拍了拍大女兒的肩膀，「說什麼謝，這是娘本該做的。走吧，外面已經備好了馬車，你跟雪兒要出發了。」

「我想自己去，」林憲站起身，「您給我一個知道測驗地點怎麼走的車夫就好。」

易符笙手指微頓，收回手低頭對上林憲一臉堅持的模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