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約時間就在明天。

李孑回房間後把帖子隨手一丟，快速打掃完屋裏的灰塵，又到商河房間轉了一圈，最後找出來一套明天賞花要穿的衣服，關門走人。

第二天天氣不怎麼好，頭頂上空陰雲黑沉沉的，風颳得門板啪啪作響。

李孑給要跑出去玩的糰子身上又套了一層才把人放走，自個拄著下巴，猜測那慕青歌會不會派人過來把這個邀約取消掉。

這天氣去山上哪是賞花的，喝風還差不多。

就在她猶豫的當口，往常一直跟在小七後面如今榮升糰子和林晟姐姐的青青小姑娘小跑著到了她面前，「小姐，外面來了輛馬車，說是來接您的。」

李孑：「······」居然還能找到客棧這來，看來那慕青歌這毅力也是夠可以的。

她起身，拿了屏風上掛著的鬥篷披上，拍拍青青的肩膀，「走吧。」

小丫頭亦步亦趨，時不時抬頭看她，張張嘴又閉上，如此幾個來回，李孑哪能看不出她還有話要對自己說。

「青青想跟我說什麼？」

「小姐，青青可不可以也跟小七哥哥一樣，習武習字？」

對上小丫頭忐忑不安又滿是期待的眼睛，李孑腳步沒停，邊走邊問道：「那要看青青你想要習武習字的理由是什麼了？是單純看別人在學，你心中不甘人後就想跟著學，還是真心想要自己多一份本事。青青，這段時間我也對你有些了解，我觀你心思細緻，做事又認真，本想著等你再大些，就讓劉嬋叫你刺繡的。」

這是她原本的安排。每個人在這世上，都要有一份能夠安身立命的本事。

這個時代對女人多有苛求，李孑沒有那個心氣去挑戰這條無形的枷鎖，但她想儘力讓身邊的每個人都能輕鬆一些，自己能做主多的時候多一些。

李孑說完後就看青青臉上多了絲猶豫和迷茫，沒再出聲等她自己做選擇。

直到一隻腳邁出大門，李孑才聽到她身後，聲音細弱但堅定地響起：「小姐，青青還是想要習武習字，是真心想學，您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李孑回頭，臉上多了分嚴肅，讓青青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這才開口道：「習武很累，習字很苦，同時學這兩樣，就是又累又苦。這世間人不知凡幾，大部分沒這個機會學，而剩下的小部分裏面，又有大部分沒能堅持下去，草草了事。不過能堅持下去的，都是人中佼佼。而我，對你們每個人的要求就是，不做則已，一旦下定決心去做這件事，那就要做到最好。」

說到這裏，她稍稍放輕了語調，「青青，你呢，可能做到？」

青青抬頭，直視李孑的目光，看錶情非但沒有被這一番話嚇到退縮，反而整個人更堅定了幾分，重重點了下腦袋，「能。」

對視片刻，李孑雲銷雨霽。

「那好，我應了。不過你也不能跟小七一樣天天上山下河。」眼看小丫頭目光多了分失望，李孑話音一轉，「我親自來教你。」

現在蔡銘他們小隊已經不用她時時跟著就能按照已經制定好的計劃訓練，她正好有空閑，也可以好好看看這小丫頭潛力如何。

青青面上忍不住一喜，立馬蹲身行禮謝過她家小姐。

李孑受了她這一禮，轉身手一揮，「跟上，姐姐帶你去喝······賞花。」

青青看了眼大街上的飛沙走塵，「······是。」

兩人一前一後上來來接的馬車，趕馬的李孑也認識，正是昨天那位來送拜帖的小哥。

難得這孩子在這大風天裏還能把馬車趕得又快又穩，李孑坐在舒適的車廂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青青，你叫什麼？」

車廂裡趁著外面的風聲本就安靜，李孑冷不防突然發問，讓一進車廂就自覺坐在角落的青青一愣，反應過來後微微低垂了腦袋，「小姐，我叫元青。」

在這幾個呼吸的時間裏，她有想過要不要繼續隱瞞下去。

客棧裡的短短這幾個月，是她長這麼大懂事以來過得最舒服輕鬆的一段日子。身邊的人都很好，王大娘會給她做好吃的糕點，嬋姐姐會給她做暖和的衣裳，上面綉上漂亮的花紋，小七哥哥耐心陪著她玩，客棧裡的那些大叔大伯們跟她說話也很友善，糰子和晟晟都喊她姐姐，而小姐，那麼灑脫肆意，好像世上沒什麼能難倒的模樣，是她做夢都想成為的人。

這裏有久違的溫暖，也有熱呼呼滾燙的真心。

她一點都不想辜負。

「元青！」李孑往後一仰，後背貼上柔軟的靠墊，若有所思道，「元這個姓氏，挺少見的。」

她這段時間也看了不少的書，對天下三國的姓氏也算有了大致了解。

據她所知，元姓，好像是屬於北周境內的大姓。

而她們所在的中秦，卻是沒有這個姓氏的。

看小丫頭緊張起來的小模樣，李孑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道：「別緊張，我並沒有探究你身份的意思。對我來說，你是什麼身份都不重要，畢竟現在，你的家在這裏。」

摸著自己頭髮的那隻手柔軟溫暖，青青忍不住小幅度地蹭了蹭，應了一聲。

······

閉目養神了一會，車外籲的一聲，馬車停下。李孑睜眼，快速扶住青青往前倒的身子，剛打開車廂門，駕車小哥的聲音緊跟著傳來：「李小姐，我們到了。」

李孑頷首，同時挑眉往外望了一眼，「這是無垢寺？」

莫不是在逗我？

山呢？寺廟呢？桃花呢？

她們這明明是停在一條青石大街上。

哦，對面還有一個看起來規模不小的園子。

那駕車小哥放下手裏的馬鞭過來，掀開臉上蒙的擋風沙的布巾後就過完年李孑先道了聲罪，「來時忘了跟李小姐您說，今個風大，我家小姐說上山賞花怕是不安全，一早把宴會地點給改了。」說著朝旁邊一指，「改到這園子裏了。」

李孑下了馬車牽著青青的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剛才在馬車裏看不真切，這會站在大街上再看，四周景象在眼前晃過，她腦中驀地靈光一閃，「這是冷桐大街？」

她上一次走過這條街道，還是為了賺一百兩銀子前來破案的時候。

李孑恍惚間回想了下，一晃半年過去了啊！

她上一次是隻身赴蟲巢，這一次，也不知那慕青歌給她擺得是哪門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