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韁，下馬。

莫驚羽主動走過來幾步，先是朝莫驚瀾喊了聲哥，又看向李孑，神色幾許複雜，「李姐姐。」

不得不說，親哥帶回來的這位嫂子，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但相比起其他那些陌生的女人，李姐姐做她嫂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當然，就算她想反對，她哥應該也不會聽她的。

只不過，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彆扭的。

這身份上的轉換實在是讓她有些錯不及防啊，她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了。

「好久不見，慕容。」李孑看出這姑娘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索性也跟著用了當初的稱呼。

「好久不見，李姐姐。」無意識對上對面看過來的清湛眼眸，腦海中緊接著想起當初這位的戰績，莫驚羽頓時心神一斂，「沒想到我哥給我帶回來的嫂嫂居然是李姐姐，實在忍不住有些吃驚，李姐姐，您跟我哥一樣，叫我小羽就好了。」

「先進門吧。」莫驚瀾不著痕跡地隔開眼看就要在門口來個相談甚歡的兩人，偏頭看了眼莫驚羽，「小羽，官官她趕了好幾日路，需要休息。你們有什麼話，等官官休息好再說。」

莫驚羽看著面前這個一看就是做慣了這種無意識護妻舉動的自家親哥，正準備開口。

「對了，小羽，咱們院子裏只有你那有幾個侍女，為兄借你兩個可否？」

莫驚羽忍不住一噎，點點頭應了聲好。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般覺得，哥哥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就算早就有了哥哥遲早會有一個妻子會組建一個沒有她的小家庭的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還是有種被失落感包圍的感覺。

「你先過去給我安排住的地方，我跟小羽說會話。」

莫驚瀾垂眸看了眼走在後頭越走越慢的莫驚羽，神色不由一動，「好。」

李孑走慢了兩步，等到走在後頭的莫驚羽路過她身側，開口把人叫住，「小羽。」

莫驚羽忙把臉上的失落一收，抬頭對李孑露出一張笑臉，「李姐姐，侍女的話您要不要去我院裏挑一挑，不過她們都只是來府裡做工的，沒有簽賣身契，只能借，不能送。」

李孑對上她那雙濃密睫毛下濕漉漉的小鹿眼，忍住手癢想要去摸一摸的衝動，「心情不好？」

「沒有沒有，」莫驚羽忙擺擺手，「我都好長時間沒見過我哥了，看他這次帶了李姐姐您回來，總算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了，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就是有點驚訝我哥喜歡的那個人居然是李姐姐您，我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呢！」

李孑朝她笑笑沒說什麼，抬眼看了看四周，伸手一指，「那邊有個小亭子，過去坐坐？」

莫驚羽被李孑那一抹笑給實實在在驚艷了下，卻也察覺得出這位李姐姐並沒有相信她那麼一番話，去小亭子裏坐坐應該也是準備跟她好好聊一聊。

她遲疑了下，抿唇點點頭。

老實說，她也有些好奇，李姐姐會跟自己說什麼。

兩人走到亭子前，裏頭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李孑打量一眼，走到一根亭柱旁，一撩衣袍隨意地在亭柱旁的憑欄前坐下來。

本來已經準備往石桌前走的莫驚羽腳下一頓，見著李孑這麼一副隨意閑適的坐姿，心頭不知怎麼也悄然放鬆了許多，學著往旁邊的另一根亭柱旁的憑欄前坐下來。

舒展身體後背稍稍往後一靠，果然很舒服。

李孑伸手拂了拂亭子外頭種著的快要探進亭子裏的花草，看了莫驚羽一眼貌似漫不經心地開口：「當年見你第一面，我記得那天你穿了一件跟今天這件款式差不多的黑色裙裝，頭上戴了一支墨玉簪。明明是最不起眼的打扮，但我進去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當時我就覺得，那個坐在角落裏吃東西的小姑娘怎麼這麼好看，就連吃東西的模樣也可愛到不行。」

任誰被這樣誇，都不會高興不起來，莫驚羽對上李孑認真的目光，臉上更是忍不住泛起兩片紅霞，「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李姐姐還對那天的情景記得這麼清楚。」

「那是當然，」李孑一本正經道，「因為我有一雙喜歡留住過往美好的眼睛。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我又怎麼會見過便忘。」

莫驚羽克制克制再克制，還是沒忍住嘴角往上翹，「其實當初見到姐姐，我也是覺得眼前一亮。見到李姐姐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姝色無雙。之後更是覺得跟姐姐頗為投契，要不是當時我還有要事在身，肯定是要跟姐姐多多相處一番。」

「現在相處也不算晚，不過，」李孑朝莫驚羽稍稍坐近了些，「小羽可是覺得有些彆扭？」

莫驚羽本想搖頭，抬眸間對上一雙好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最後還是抿唇輕點了點頭。

「我從小跟哥哥一起長大，他在我心目中，是兄長，也是父親。雖然知道他總有一天也會成家，但真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會有一種害怕被拋棄的感覺。所以我雖然喜歡李姐姐，但還是忍不住想抗拒。」

「傻姑娘。」

李孑忍不住抬手輕敲了下腦門。

似是沒想到李孑會突然做出這麼親昵的舉動，莫驚羽愣愣捂住腦袋，小鹿眼因為驚訝下意識地瞪得更圓了些。

李孑手上一癢又忍不住揉了揉她腦袋。

「父母，子女，兄妹，夫妻，還有朋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扮演諸多角色。而這些關係中，唯有夫妻，是不帶任何血緣維繫卻是這世間最親密的關係，因為也只有夫妻，能陪你由生到死，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到。」

「但一個人的精力和感情只有那麼多，分薄給了另外一個人，那麼原本受盡全部寵愛的那個多半會有一種不平衡感，就像小羽你現在的心情。」

「小羽你是不是在想，哥哥有了嫂子，往後的日子裏心神肯定會更多的放在嫂子身上，兩個人朝夕相處，自己就會在哥哥的心裏越來越不重要了。」

這一番話說的明明白白，扣準了她心中所想。

莫驚羽輕輕點了點頭，臉上忍不住多了幾分委屈，「李姐姐，我也不想，但我忍不住多想。」

「這不是多想，但你要換一個方向想。」

「換一個方向？」

「其實我們身為人，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會自我調節。小羽，你不必把我想成跟你爭哥哥的人，換個方向，你可以把我看成一個多出來的姐姐。當然，你要是不習慣的話，把我看成哥哥也行。」

「你看，在這以前，你有一個哥哥疼愛你，但在以後，你還會有多一個人疼愛你。這麼一想，你有沒有覺得舒服多了？」

莫驚羽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點點頭。

「好像確實是我賺了。」

李孑趁這個機會又摸了摸面前小姑娘的腦袋，壓低了聲音，「而且，像小羽這般漂亮乖巧的小姑娘，誰看了能不喜歡呢。要是我沒有遇見在之前遇上你哥哥，說不定······」

「李姐姐。」莫驚羽滿面羞紅地打斷了李孑未盡的話。

但那話中未盡的意思，就算被打斷也表達的差不多了。

雖說被意會出來的意思羞窘地不行，但莫驚羽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

李姐姐也很喜歡她呢，看來哥哥以後還得從她這裏爭得李姐姐的寵愛才行。

「李姐姐，我的院子很大，要不咱們住一起吧？」

李孑對上小姑娘期待的目光，笑著點點頭，加深了解的途徑自然是住一起，既然小丫頭主動邀請，她哪有不答應之理。

同時，心裏的小人比了個『哦了』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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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盡頭的一株花樹後。

莫驚瀾和天衡一前一後站著，看著小亭子的方向。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綠衣少女親昵地摸摸墨衣少女的頭髮，又伸手捏了捏她臉頰，探身過去拂去她肩膀上一朵落花，墨衣少女臉頰微紅，乖乖坐著不反抗。

一人容色絕美偏偏笑意悠然，一人嬌俏明麗偏偏滿面含羞，伴隨著庭前落花，微風拂動亭中輕紗，此情此景簡直唯美到極致。

天衡卻是被凍地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小心看了眼站在他身前的莫驚瀾，「公子？」

想到方才聽見的亭內兩人對話，他很想熱心加忠心的提醒一句：您正宮的位置可能即將不保啊！

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這爭寵的是可是他們城主府大小姐，自家公子恐怕只能含淚咬牙讓位了。

同情公子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