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仰頭望著前方的城池。

黑鐵巨門，左右綿延看不到盡頭的城牆，還有城牆上下身披黑甲罩面的護城衛，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森嚴有序。

那些巡邏的護城衛猛一看像一塊塊沉默的石頭，但當對上黑鐵面罩後的那雙眼，俱是一片攝人的冷寒。

真到了無妄城前，李孑才真正理解了娘親所說的，什麼叫眾城之中最強大。

身側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李孑收回目光轉頭看過去。

莫符離駕馬走到李孑身側的位置勒馬停下，眯著眼看了會前方的城池，側眸對李孑道：「這就是無妄城。」

李孑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莫無念落在兩人後面，騎著馬擠到李孑和莫符離中間，張著嘴看著前方的城池一臉獃滯。

被莫符離拍了下後腦杓才回過神來，張嘴感嘆道：「好高，好大的一座城。」

「走吧。」莫符離收回手，當前騎著馬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再次勒馬停下，從馬背上跳下來。

李孑朝莫無念低低道了一聲走，打馬上前，很快就看到等在前方的莫符離面前，有一道深深勒印在地面上的黑色粗線，正好在他身旁黑馬的兩隻前蹄前方。

到了黑線前，李孑也從馬上下來，伸腳點了點那道黑線，「這黑線，是做什麼用的？」

莫符離伸手指了指自己，「界線之外，無論發生什麼，就算是兩軍交戰，無妄城的護城衛都不會理會。但一旦踏過了這條界線，你就算跟人發生了一點很小的爭執，也會被護城衛帶走關上幾天的禁閉。而對於一些被追殺的人來說，這條線，也意味著絕對保護。」

李孑聽得不由挑了挑眉。

「所有人都要遵守麽？」

莫符離神情嚴肅下來，重重點了點頭，「是，所有人。」

李孑請嘖一聲，「真是······好生霸道！」

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不過，也是建立在絕對的強大之下。」

不然，誰聽你的。

過了線，就是一派祥和。

城門口進城的人不算少，更有近七成腰挎長劍背著大刀氣息強大的習武人士，都在乖乖排隊進城。

馬匹則是走另一條通道，自有專門負責的護城衛把馬匹牽走，等到馬匹的主人進了城門，才會予以歸還。

李孑看著一名朝她走過來的護城衛，伸手拍了拍靠在她肩膀上的馬脖子，把韁繩遞了過去。

順利進了城，方才那名護城衛牽著馬就在前方等著，李孑過去把韁繩接過來，道了聲謝，回身看向也剛剛接收到自己馬匹的莫符離和莫無念。

「就在這裏分開吧！」

莫符離點點頭，翻身上馬，「一路小心。」

李孑看了眼跟著莫符離後頭的莫無念，笑著點點頭，「你們也是。」

一左一右準備分道揚鑣之前，莫符離突然回頭，「若是能見到驚瀾，我會幫你先行轉達一聲。」

李孑聞聲身形微頓，「那就有勞了。」

莫符離聽著身後噠噠走遠的馬蹄聲，偏頭看向正好奇左右張望的莫無念，「走吧，咱們也該回家了。」

十多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他那個小宅子荒廢成什麼模樣了。

**

李孑手裏路線路，饒是如此，趕到青屏山腳下的時候，時間也已經過去了三天。

由此也可以想見，把這全都囊括其中的無妄城，究竟有多麼龐大。

時近初夏，青屏山一片鬱鬱蔥蔥，淺綠濃綠妝點得整座山分外秀美。

而在這一片深綠淺綠之中，時不時能露出一角青灰色的簷角。

李孑牽著馬上了山門前的石階，剛剛走至山門前立著的一方巨石旁，門內匆匆跑出來兩個穿著青衣短袍的小童，腰上挎著未及兩尺長的木劍，綳著小臉，到了李孑面前拔劍交叉豎在李孑面前，說話還帶著奶音，「來著何人？」

李孑看著他們倆這一臉嚴肅如臨大敵的模樣，差點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鬆開韁繩朝兩人似模似樣拱了拱手，「在下李孑，此番前來，是來找你們山主的。」

「找我們山主？」左邊的小童抬頭，看著李孑對他們這般禮貌，滿意地點了點小腦袋，「你可有信物？我好拿去稟報我們山主。」

李孑伸手把腰間的一枚青色山形玉佩遞了過去，「勞煩。」

那小童伸手把玉佩接過來，放在面前認真地打量了一番，偏頭對身邊的同伴囑咐了一聲：「你先守好門，我去見山主。」

同伴抿著嘴巴鄭重點點頭。

李孑手托著下巴，挑眉興緻盎然地看著面前這兩個小傢夥。

待那位去稟報山主的小童走了，李孑蹲下身看了依舊橫在她面前的小木劍一眼，抬眸對上一雙圓溜溜瞪著他的眼睛，「小傢夥，你叫什麼名字？這山門，就你們兩個在這守著麽？」

「我叫青葉，」小傢夥看了李孑好一會，才開了尊口，又把他手上的小木劍揮了揮，「我很厲害的。」

李孑看著小木劍在那隻胖乎乎的小手下發出的隱隱破空聲，一臉贊同地點點頭，「的確很厲害。」

青葉這孩子大概是很少被這麼直白的誇獎，聞言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小臉上多了一抹有些羞澀的笑容。

「那你，你來找我們山主是做什麼的？我們青屏山都好久沒有外人來了，我跟青時師兄現在天天在山門抓兔子。」

李孑看著已經不自覺把劍收起來抬頭看著她一臉好奇的青葉，暗道一聲這孩子可真好哄，直起身，「我來找你們山主借一塊地方。」

青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客人放心，我們山主很大方的。」

李孑忍俊不禁笑了一聲，煞有介事地鬆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言罷伸手往他身後一指，「你們山主來了。」

青葉忙轉頭看過去。

李孑也在看帶著那個叫青時的小童匆匆走過來的男子。

同樣的一身青衫，袖口領口和衣擺處綉了山巒，修眉俊目，又是一個高顏值。

李孑看著人越走越近，忍不住在心裏想著：這個，該不會也是她看著人長得好看，撿回來的吧？

「小師姐。」人未至，聲先到。

等到走到李孑面前，北淵朝李孑行了一個師門禮，李孑回禮之後，他才直起身來，「小師姐，咱們可是好些年未見了。」

李孑點點頭，可不是。

不過，「師弟，跟我說說你叫什麼？」

北淵：「······小師姐，您不會把我名字都給忘了吧？」

「我失憶了，」李孑伸手點了點腦袋，「你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吧。」

北淵張張嘴，老老實實報上名來，「小師姐，我叫北淵，在師門排行第六，也是最末。」

「北淵，」李孑點點頭，「這回記住了。

北淵伸手接過李孑手裏的韁繩，「小師姐，咱們先進山吧，您的院落我每天都打掃著。」

李孑嗯了一聲，抬腳正準備進山門，突然又低頭朝一旁看過去，對上兩雙驚呆圓溜溜的眼睛。

「青時？青葉？」

兩個小傢夥冷不防被叫到名字，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又齊齊看向他們這會正牽馬的山主。

北淵轉身朝他們倆招招手，「青石，青葉，過來，見過你們小師伯。」

兩人小步挪到李孑面前，齊齊施禮，「見過小師伯。」

李孑伸手把他們倆扶起來，又伸手分別摸了摸他們頭上的小辮子，「乖，去逮兔子吧！」

青葉：「······」

進去山門內，沒走多遠，面前便有了建築。

北淵看著走在前頭的小師姐四下欣賞的模樣，緊走幾步，「小師姐，這裏是殿前廣場，用來青屏山的弟子們練武比鬥用。前面便是大殿，一般用作議事之用。」介紹完近前的建築，他又朝左邊一指，「這裏是進山的道路，小師姐你的院落，就在上面。」

兩人說著腳下拐了彎準備進山，路過大殿旁邊的一座偏殿，裏頭突然響起一陣低咳聲。

李孑腳步頓了頓，轉頭看過去。

北淵也停了腳步，「是大師兄醒了，小師姐，您可要去見一見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