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示警，吟兒遇到的那位姑娘不簡單。」

文宗主剛端了一杯茶往嘴裏送，聞言手一頓，茶杯哢的一聲被放回桌上，「就算那丫頭是城主的女兒，為了吟兒本宗主也必須找到她。」

「罷，人在城北。」

文宗主聽罷霍然站起，又轉頭看向紫奴和阿花，「你們兩個把那丫頭的模樣細細說與我聽。」

姐妹兩個一聽頓時面面相覷。

阿花深吸一口氣上前，「宗主，您也清楚，那易市裏頭進去的人都是帶著面具的，那位姑娘和她三個同伴也是。」

文宗主一聽頓時皺起了一雙濃眉。

女兒在易市裏頭開了一家交易所，裏頭魚龍混雜，他自然也會時不時關注，自然也知道這個規矩。

「還有沒有別的可以把人給辨認的地方？」

紫奴和阿花聞言頓時垂眸細想。

紫奴先是眼前一亮，「紫奴記得那姑娘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輕袍，這個顏色的衣服很少有年輕的小姑娘穿在身上，袍子上面繡的也不是咱們無妄城常見的那些個紋路，而是一種很罕見的異獸異鳥紋。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人衣裳的不同。」

等妹妹說完，阿花緊接著說道：「那姑娘髮式很是簡單，頭髮挽起隻簪了一支同樣雕刻了異獸紋的墨玉簪。她身旁的那三個姑娘倒是髮式正常。」

「還有，」紫奴又補充道，「紫奴觀那三位姑娘氣質不流於俗，且身上的衣袍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料子，應該並非普通人家出身。」

文宗主默默聽著又一一記下，「若是你們兩個還想起什麼，第一時間傳訊於我。」

阿花和紫奴齊齊躬身應是。

文宗主腳步匆匆到了門外，正欲運起輕功身法飛身而起。

「文宗主，且慢。」

長青觀觀主從屋子裏追出來把人給叫住。

「長青老兒，你有什麼話就不能一次性說完？」

「文宗主，」長青觀觀主拂塵一揚念了聲道號，「貧僧觀你心情太過急切，恐你倒是會做出不太理智的事情導致事情越變越糟，特來提醒一聲。」

他說著語氣跟著鄭重起來，「找到了那位姑娘後，就算對方對你態度不好，文宗主也要記得以禮相待。這件事開始咱們這邊便不佔理，文宗主到時候說話做事之前，切記三思而後行。」

「就算那姑娘罵我，我也陪著笑臉，總行了吧？」

文宗主沒好氣的回了一聲，但語氣也是認真的。

長青觀觀主聽著他的保證眉眼一舒，「貧僧就在此預祝文宗主此行順利。」

「走了！」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易市裏。

李孑被強買強賣一通自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座位攤位後面的一個穿著灰撲撲補丁衣裳帶著一個簡陋的白色面具的小姑娘先忍不住開口了。

扭頭朝向李孑對麵攤主的方向：「這做生意哪有像你這樣不允許客人挑選一番就直接強賣的？」

攤主一聽，扭頭不甘示弱地回過去，「怎麼就強賣了，我這十個字寫的這麼大，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到，這位姑娘既然把我要賣的東西都拿起來了，自然是準備買的，你的東西沒人買就我在一邊睡覺去，在這插什麼嘴，打擾我做生意。」

小姑娘被氣得手直抖，「我看得很清楚，那姑娘根本沒有注意到你寫的那十個字，把東西拿起來後經你提醒才看到的。」

攤主頭一甩，直接給了小姑娘一個後腦杓，「反正我這十個字放在這，就是規矩。」說完抬頭看向李孑，「姑娘，付錢吧。」

李孑摩挲了下她手裏的那塊石頭。

石頭灰撲撲的，表面坑窪不平，上面一半還沾著不少黃灰色的砂礫，一半是黑色的淤泥，一看就是前不久剛剛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挖出來的。

她用手指搓乾淨了一小塊，露出裏面石頭原本的顏色，黃銅色，帶著血絲般的裂紋。

李孑挑挑眉，又重新蹲下身，對攤主道：「先不急，我再看看你這攤子上的其他石頭，說不定還能再挑幾顆。」

那攤主一聽頓時一喜，給了旁邊攤位的小姑娘一個得意的眼神後，笑聲清晰地從面具下傳出來，「姑娘隨便看，隨便挑，要是買的多了，我給你打個折。」

「這位姐姐，」小姑娘聽李孑這麼一說頓時一急，「這人會坑你的。」

「原本也是我沒能看到他寫的提醒，自然是要遵守規矩的。不過也要多謝小妹妹的善意提醒。」

小姑娘語氣無奈，「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隨你吧。」說著腦袋一轉，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李孑看著她的後腦杓笑了笑，收回目光視線落回面前的攤子上。

她最先看的就是攤位上擺著的那些跟她手裏差不多的石頭，都是表面有著砂礫和淤泥，應該是從同一個地方挖出來的。

直覺告訴她，這些石頭有些古怪。

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方才心頭示警的時候，下意識地把這些石頭裏的其中一塊給拿起來。

既然直覺已經給了她機會，不好好研究一番，又怎麼能甘心。

想到這，李孑伸手指了指那一堆石頭的方向，「老闆，我很好奇，你這些石頭是從哪裏挖出來的？據我所知，無妄城內好像並沒有沙漠。」

這話一落，那攤主原本熱情招呼過來的動作一頓，聲音跟著冷淡了三分，「姑娘想要便買，其他的就無可奉告了。」

李孑見他語氣諱莫如深，也知道是套不出來什麼話了，便準備放棄探究這些石頭的來源出處。

「我知道。」旁邊攤位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扭過頭來，冷哼一聲突然開口。

攤主轉頭一眼瞪過去，「小丫頭，你要是敢胡說八道，信不信出了易市我揍你？」

「切，你以為我會怕你。」小姑娘嗓門也跟著一高，半點不帶怕的。

也是，就算兩人緊挨著擺攤，但連對方的臉都看不到。

等到易市閉市，到時候人流會蜂擁著出去，到時候包裹一卷，換個面具，實在不行再換一身衣裳，到時候誰還能認識誰。

就算是聲音，只要稍稍變個聲就行，誰還不會。

攤主抖著手指著旁邊有恃無恐的小丫頭，手氣得直抖，「算你狠。」

「略略略！」扳回一城的小丫頭得意地嘲諷出聲。

攤主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收回手指頭坐下，看著李孑沉聲道：「姑娘，我可以告訴你這些石頭是從哪裏撿的，但作為交換，你必須把我這攤子上的所有石頭都買了。」

「這是必要的交換條件？」

攤主重重點點頭，感覺到面具往下滑又忙往上扶了扶，卻是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隻死死盯著李孑是點頭還是搖頭。

旁邊的小姑娘冷笑一聲，倒也沒再更方才一樣嘲諷出聲，「這位姐姐，他這是準備就做你這一鎚子買賣，賣完了好跑路呢。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這傢夥心黑著呢，光是看他那破規矩就知道。」

李孑朝那個小姑娘笑點了點頭，「多謝小妹妹提醒。」

「你到底買不買？」見自家的顧客居然跟其他賣東西的相談甚歡，攤主第N次後悔今天擺攤沒有找對地方。

「李姐姐要買什麼啊？」

在附近轉了一圈的莫驚羽她們手裏各拿著幾個買下來的感興趣的小玩意走過來，站到李孑身後看向面前攤位上的石頭。

灰不拉幾還帶著泥，湊近點甚至還能聞到一絲淤泥的腥臭氣息。

連同莫驚羽在內的四個人臉色一時間有些古怪。

「李姐姐，你不會準備就買這些髒兮兮的石頭吧？」

這究竟是什麼古怪的品味？

李孑往後擺擺手示意莫驚羽不要出聲，抬眸對攤主點點頭，「好，這些石頭我全都買下來了，你算算多少錢？」

莫驚羽下意識地就想製止，但因著李孑方才不讓她說話的那個手勢，話到嘴邊也只能憋著。

很快，這個小攤上所有石頭的價格被攤主火速給計算出來。

「姑娘，一共是五千二百兩銀子，我方才說給你打折，那就算五千兩，您打算怎麼付？」

李孑指尖捏著一張金票遞過去，「五十兩的。」

攤主面具後的眼睛頓時一亮，身後接過來，又翻來覆去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是真的後小心翼翼地塞到腰間的荷包裡，又蹲下身拿起他那張『只看不收錢，碰了必須買』的布塊鋪好，石頭嘩啦啦全倒上去，然後打上一個解釋的結，確定了不會露出來一塊石頭後，這才遞給李孑。

「對了。」說著他又低頭從攤位後面找了一隻禿了毛的毛筆，找不到能寫的地方甘遂從衣擺上撕了塊布條，本來準備用右手往上寫的，臨到落筆又換了左手，在上頭歪歪扭扭寫下幾個字來，折成一團又遞給李孑。

「行了，姑娘，咱們的交易就算了了，告辭，各位保重。」說完也沒等應聲，扶著臉上的面具轉身一溜煙跑了。

李孑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就見著這人在人群中幾個閃身，沒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還曉得用左手寫字，也真夠警惕的。

收回目光，李孑看向旁邊攤位後面坐著的小姑娘，「小妹妹，我們也走了，再見。」

小姑娘懶散地擺了擺手，想起什麼又叫住李孑，探身從自己面前的攤子上拿起來一枚黑色的簪子，「這個送給姐姐吧，我練手的時候雕的，手藝不太好，留在攤子上也賣不出去，姐姐別嫌棄就好。」

李孑頓了頓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入手溫涼，和她頭上的簪子一樣，也是難得的墨玉，「謝謝。」

回去的路上，莫驚羽時不時往李孑手裏提著的包裹上看幾眼，一臉的欲言又止。

李孑還真怕她再這樣下去憋出什麼來，「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莫驚羽大喘一口氣，「李姐姐，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用那麼多銀子買這麼些髒兮兮的石頭，難不成這石頭裏頭還有什麼稀世奇珍嗎？」

李孑從包裹裡掏出來一顆扔給她，「你剖一個看看。」

莫驚羽細細端詳了一會手裏的石頭，還真掏出來一塊嶄新的手帕，把石頭表面的砂礫和淤泥擦了個乾乾淨淨。

整塊石頭也至於露出原型。

巴掌大小，有點像橢圓又不太規則，比黃銅色更暗一些的暗銅色，上面密密麻麻的紅色絲狀幾乎佈滿了整塊石頭。

說實在的，有點難看。

不對，是很難看。

沒有半點觀賞價值。

莫驚羽在心裏默默評價了一句。

難不成璿璣還真在這石頭裏面。

她想了想摸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匕首。

我削，我削削削。

在一旁默默看著莫驚羽一舉一動的傅酒她們見狀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無語。

「咦！」

莫驚羽忍不住輕咦了一聲。

李孑扭頭看過去，目光落在莫驚羽手上那塊各種被削之後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的石頭上，挑了挑眉。

「我這把匕首可是玄鐵加了少許金精用了將近一個月才鍛造出來的，居然弄不碎這麼一塊小石頭。」莫驚羽喃喃自語了一聲，突地扭頭看向李孑，「李姐姐，你買它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石頭特別硬？」

也沒料到這石頭堅硬程度的李孑：「大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