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背到家的少年看著自己重新恢復知覺的腿，天人交戰了好一會，才沉著聲音問道：「無妄城那麼大，每天都能發生不下千百件事，你倒是說說想聽哪方面？」

莫無念托著下巴看著天空想了想，「那就勢力劃分，還有無妄森林吧，關於這兩方面，把你知道的都事無巨細跟我說一說。」

少年眉色一暗，頓了片刻後清清嗓子，開口把自己知道的關於無妄城的勢力劃分和對無妄森林的了解一一說了起來。

莫無念凝眉細細地聽著，尤其是關於無妄森林的，聽得更是認真。

明日的無妄森林之行，她決不能拖莫符離的後腿。

聽到半途，時不時還會打斷少年的話，朝他提問幾個問題。

少年擰眉一臉不耐，但形勢比人強，還是硬著頭皮回答了。

不過講著講著，見莫無念眉眼認真地傾聽，又因為退燒藥起了作用身體的不舒服大大減輕，少年聲音裡的不耐也慢慢消失不見了。

僻靜的小院子裏，一人講一人聽，不知不覺時間過去。

且說另一邊。

莫符離一路騎馬不曾停歇，將將在午時之前，趕到了無妄城城主府門口。

下馬走到門前的台階下，看著面前佈滿滄桑的城主府大門，下意識地頓了頓腳。

雖是離開了十多年，但再見這座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他依舊能感覺到這裏的每一寸，都透著骨子裏的熟悉。

「是二爺嗎？」

站在府門口的守衛一臉不敢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著站在台階下的人熟悉的輪廓，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二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守衛把臉上的面罩撤下，方才聽見聲音還有些不確定的莫符離見著面罩下的那張臉也是一愣，「小八。」

「誒！」守衛忙點點頭，伸手就要去接莫符離手裏的韁繩，「二爺，您這是剛回無妄城嗎？快進府歇歇。」

莫符離沒有把手裏的韁繩遞過去，隻站定在原地開口問道：「現在府中如何了？你又怎麼跑到這裏站崗來了？」

小八連連點點頭，「府中現如今由少城主坐鎮，一切都好。至於小的，自從二爺您走後，小八便自薦當了府門守衛，想著萬一二爺您哪天回來了，小的也能第一個見到您。」

說著便忍不住咧開嘴，「這不就如願以償了麽！」

莫符離看著面前這個自小就跟在他身邊關係最是親密的隨從，心頭一時間複雜難言，最後全部化為一嘆，「你啊，要是我一直不回來，你就準備一直守在府門口？」

「小的原本就是這麼想的。」小八說著，回身對另一邊已就站在原地的幾名守衛招招手，準備開口讓他們把府門給打開。

不過沒等他吩咐下去，就被莫符離伸手按住了肩膀。

「小八，我就不進去了。」

小八到了嗓子眼的話猛地一頓，「二爺？」

莫符離偏了偏視線，沒有對上小八不解的目光，「你幫我去跟你們少城主捎句話。跟他說······」

「可少城主他現在不在府內。」

莫符離話說到一半猛地一頓，「那他去哪了？」

「三日前，少城主帶人去了無妄森林，現在還未歸來。」

「無妄森林？」莫符離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林蕭說起的那個巔峰強者的墓殿。

莫非莫驚瀾那小子的目的也是那裏？

「二爺，您真不進府坐坐嗎？」小八依舊沒有放棄讓自家二爺回家，「好歹用一頓午膳也行啊！」

「我會回來，」莫符離翻身上馬，低頭對上小八看過來的眼睛，「但不是現在。」

言罷，調轉馬頭，朝來路疾馳而去。

小八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再也消失不見，才一臉頹然的收回視線，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其餘幾名守衛忍不住朝他看過來。

他們幾個都沒小八兄弟資歷深，小八方才喊的那位二爺，是他們知道但從來沒有見過的那位二爺麽？

莫符離出了城主府所在的那條大道，才勒馬停下，揮手望過去。

就算是現在這個距離，佔地寬廣宏偉的城主府依舊填滿了整個視野。

遠遠看著像是一隻洪荒巨獸，遮天蔽日俯視蒼生。

他靜靜看了一會，一甩手上韁繩，「駕！」

座下馬匹嘶鳴一聲，朝著裡城主府越來越遠的方向狂奔而去。

**

城郊小院。

「咕嚕咕嚕！」

一陣清晰的腹鳴聲響起，少年聲音微頓，臉皮有些發紅地揉了揉肚子。

這回倒不是因為發燒了，純屬羞惱的。

莫無念抬頭看了看天色，「唔，都快午時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她說著站起身，「我去弄點吃得，你要是想吃，就跟著我，給我打下手。」

少年坐在原地糾結了幾個呼吸，猛地站起身，不著痕跡地揉了揉肚子，跟著莫無念進了旁邊不遠的廚房。

廚房裏空蕩蕩一片，只在一旁的案台上，放著一小袋白面並一把曬乾的蔬菜，莫無念左右翻了翻，「只能做麵條了，你先跟我說說能吃幾晚？」

「兩，不，三碗吧！」

莫無念取面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少年一眼，「看不出來，還挺能吃的。」

兩人分工合作，少年燒火燒水，莫無念弄麵條弄澆頭，不到兩刻鐘，一鍋熱氣騰騰的麵條便出國了。

撒上蔥花，地上兩滴芝麻香油，香氣撲鼻。

少年撤了灶膛裡的火，站起身的時候偷偷咽了口口水，低頭看著鍋裡粗細均勻，賣相也好看的麵條，又抬頭有些詫異地看了莫無念一眼。

沒想到這丫頭做飯還挺有一手的。

廚房裏就有一張簡陋的小桌子並兩把凳子，莫無念把面盛好端上桌，在凳子上坐下的同時遞過去一雙筷子，「吃吧。」

少年接過筷子，看著面前碗裏盛得滿滿的麵條，吸了吸鼻子，夾起一塊子放進嘴裏。

再一次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好吃！

學識的匱乏只能讓他想到這兩個字。

緊接著也顧不得還坐在對面的莫無念，端起碗狼吞虎咽起來。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面。

莫無念吃完自己碗裏的，就放下筷子，靜靜看著對面的人吃。

一碗，兩碗，三碗，四碗，吃完第四碗他還準備去鍋裡盛，不過裏頭只剩下麵湯了。

然後他就把麵湯也喝了個乾淨。

莫無念：「······」

說好的三碗呢，這傢夥該不會是餓死鬼投胎吧？

在少年捂著肚子準備癱在椅子上再回味一番的時候，莫無念伸手，食指敲了敲桌子，「去刷鍋，洗碗。」

少年：「······」

吃人嘴軟，他乖乖去了。

令人用過飯，又收拾好廚房，回到院子裏。

莫無念一路走到少年爬牆的那處牆根下站定，回頭看向跟過來的少年，目光在他肉眼可見鼓起來的肚子上頓了頓，目光平靜，「從什麼地方進來的，就從什麼地方出去吧！不過，你現在這樣，還能爬上牆頭麽？」

少年這回才是結結實實愣了。

「你放我走？」

莫無念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太能吃了，我養不起。」

少年：「······」

他想過自己不止一種辦法逼這個丫頭放自己離開，還沒等他實施，到頭來唯獨沒想到僅僅只是靠吃得太多，就這麼輕而易舉被趕了。

他恢復自由了。

他該興奮的。

可現在怎麼就這麼心塞呢？

少年憋著一口氣爬上牆頭，摸了摸難得飽脹的肚子，臨跳到牆外頭之前，突然扭頭看向準備進屋的莫無念，抿抿唇喊道：「喂，我叫莫久初。」

不遠處的房門啪的一聲合上。

莫久初看著那扇毫不留情關上的門，撇撇嘴，眼睛裏多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撐著手臂跳了下去。

**

莫符離直到傍晚方才回來。

進到院子裏隻四處掃了一眼，皺了皺眉，「無念，今天有誰來過？」

莫無念身形一僵，「一個小毛賊，翻牆進來的，餓著肚子，我看他可憐就給了他一碗飯吃。」

「嗯，」莫符離聞言沒有多問，隻囑咐了一聲，「今晚早些休息。」轉身進了屋。

莫無念忙應了一聲，準備進屋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牆頭的方向，「莫久初，居然也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