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哪兒去了？」

於連笑著走過來，和湯姆森離得很近，手中的刀花依舊在挽著，刀光森冷。

湯姆森·杜蘭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卻不敢退得太多，只能任由於連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原以為已經遺忘了的恐懼又襲上心頭。

「我去你們住的地方找過你，沒有找到，斯嘉麗現在怎樣了？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拜託主祭大人這才求到了神葯，結果沒找到你們，白費心了……」

於連嘮叨著，一如既往。

「你別告訴我，斯嘉麗已經死掉了吧……」

舔著嘴角，於連的目光有些淫邪。

「要知道，你妹妹是美人胚子啊，等她大一點，我還想做你妹夫呢……」

說罷，他大笑起來，露出森冷的牙齒。

身子微微顫抖著，湯姆森將憤怒強行壓製下去。

幾年前，多虧了於連，無家可歸的杜蘭兄妹方才有著一口飯吃，當然，湯姆森也付出了很多，若非他聰明伶俐，眼力價不錯，早就像當初的那些同伴一樣，沒了性命，對蘭斯城的大人物來說，街邊的流浪孤兒並不是人，凡是不納稅的窮光蛋都算不得同類。

當小偷也要講究天分，湯姆森的天賦很好，手腳伶俐，並且，他很聰明，懂得選擇下手的目標，每次的收穫都很豐富，偶爾運氣不好，失了手，被目標逮住，也因為他樣子可愛，能夠扮可憐，再加上目標心軟，所以，沒有受到太多的責罰。

只是，夜路走多了總會闖鬼！

突然有一天，組織崩潰了！

莫名其妙也就崩潰了，組織的中上層領導幹部紛紛得了怪病，沒有來得及就醫也就死去，死亡突如其來，沒有任何徵兆，就像是一場急性傳染病。

那時候，那些傢夥正在開會。

如果說，只是開會的幹部死於非命，那還有跡可循，問題是，有一部分中層幹部並未參加會議，而是在街上工作，監督於連和湯姆森這樣的小卒子幹活，那些傢夥也沒有逃脫厄運，莫名其妙地就沒了性命，就像一個人壽元到了盡頭，本該死去。

那時候，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慌。

這時候，有陌生人出現在他們的據點，一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不是不請自來的，正是當時才十六歲的於連請來的，在於連的介紹中，這一位是有著神通的法師，那時候，於連不過是組織內的一個小頭目，在眾多的小頭目中，沒有什麼威信，畢竟，他隻管理著十多個如湯姆森這樣的少年。

自然，沒多少人相信。

不過，那個中年人表現了幾個小法術之後，這種懷疑也就消失了。

魔術和法術的差別，這些傢夥心裡門清，他們非常清楚，那個中年人真的是法師，而非街頭賣藝者，這些身處黑暗中的傢夥，哪怕是不曾和超凡世界有所接觸，也多少聽說過各種傳聞，這一點，他們要比大多數的平民百姓要強得多。

在那個中年人嘴裡，那些死去的頭目們是中了某種詛咒。

這詛咒並非人為的，而是來自於虛空某處，就像感冒這玩意一樣，在諾亞大陸上忽隱忽現，毫無徵兆便會落下，若是被這玩意落在頭上，也只能自嘆倒霉。

在中年人那裡，這只是開始。

之所以那些頭目們先一步死去，無非是因為他們的孽債更強大，沾惹的因果最多，所以，也就成為了頭一批被詛咒擊中的人，但是，這些詛咒並未消失，仍然在盤旋，接下來，死去的將是於連他們這些小頭目，最後，也就輪到了湯姆森這樣的小卒子。

然後，中年人說他並非法師，而是暗天使路西弗的神使。

在中年人的說辭中，上帝的至高無上的存在，但是，天堂山也並非永遠是白晝，依舊有著黑夜，所以，侍奉上帝的天使分為兩部，一部是光天使，一部是暗天使。

所謂光天使，也就是出現在聖堂記載的那些天使，至於暗天使們，在聖堂則無名無姓，他們只是在暗夜裡出沒，默默地守候著人類，對抗著魔鬼。

每一個暗天使都有著自己的特徵，對應著人類的情緒，人類的情緒複雜多變，有高興，也有痛苦，有興奮，也有詛喪，有愉悅，也有恐懼……

暗天使路西弗也就是痛苦的象徵。

生而為人，難免痛苦！

這一點，無法避免！

即便是至高無上的教皇，又或者是帝國皇帝，也有著痛苦！

人不要想著去對抗痛苦，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唯有全身心地信仰著代表痛苦的暗天使路西弗，痛苦也就不再是痛苦，不再是讓人類痛苦的存在，而是變成一種力量，一種能夠讓人在人世苦海中堅強地走下去的力量，最終，將獲得救贖，得以進入天堂山。

現在，這詛咒依舊存在，

這是虛空惡魔的一種，要想與之對抗，想要驅逐他，也就必須信仰路西弗，說起來，路西弗已經和那虛空惡魔對抗了許久，能夠保護自己的信徒不受詛咒的傷害。

說完之後，中年人拿出了一個倒掛的十字架。

他需要人們在這十字架前發誓信仰，然後，從一旁放著的盛滿水的缽內用拇指食指中指三個指頭拈一些水抹在面前這人的額頭上，這些形式和聖堂一般無二，當孩子們被家長帶著進入教堂接受洗禮的時候，便是這樣的一個儀式，缽裡的水是特殊的聖水。

組織裡的大部分人都相信，只有少部分人不信這玩意，但是，真正站出來拒絕這儀式的卻只是絕少部分，畢竟，這世間，真正頭鐵的人終究是絕少數。

相信你，不如去聖堂！

有人甚至公然向那個中年人大聲怒吼。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中年人會暴怒，然後，用法術來教訓這個不懂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道理的沒腦子的傢夥，不過，那個中年人卻是面帶微笑，什麼都沒有做。

「沒關係，你們可以選擇不相信，但是，路西弗大人也就不會保護不屬於他的信徒……」

中年人如此說道。

有人相信，有人懷疑，所有人也都沉默著，觀察著……

那個膽大妄為的傢夥並未能走入聖堂，甚至，還沒有走出基地的大門，也就像那些頭領們那樣死去了，無聲無息，毫無徵兆。

之後，不信也得信了！

後來，組織還是那個組織，卻變成了某個宗教組織，湯姆森這些小卒子們雖然也上街去偷東西，卻不再像以前那樣頻繁，每天都要去，有著非常嚴苛的任務，不上繳多少錢財就要受到懲罰，現在，他們上街偷東西是好幾天才一次，並且是有組織的團夥作案，對於目標人物也有著限定，並非所有人都能去偷。

上交的錢財不多，動手的人能留下一半，而不是像以前，全部上交之後，只能獲得極少的錢財。

他們更多的時間是用在傳教之上，吸引更多的孤兒流浪漢加入，只要能拉人入會，也就會得到獎勵，就和水藍星上的傳*銷組織一個模式。

每七天，就和聖堂禮拜一樣，在禮拜日的時候，身為神使的那個中年人會在某個廢棄的建築舉行祭祀儀式，只要參加儀式，必定會領受聖餐。

這是某種另類的慈善。

哪怕是為了領聖餐，這祭祀儀式也就值得參加。

要知道，你在禮拜日去參加聖堂的禮拜，不但不能大吃一頓，還多多少少要意思一下，哪怕是一個芬尼，也要投入聖堂的錢箱內，這是供奉。

如果你不投，也就是對上帝不敬。

現在還好，在以前，還有這贖罪券，只要花錢就能買到，不但能在現實世界中抵罪，以後上了天堂，也可以用這玩意贖罪，免得被打下地獄。

當然，一百年多年前，這玩意也就不流行了。

因為聖堂受到了壓製，帝國不允許*贖罪券抵現實世界犯下的罪過，既然現實中犯下的罪過都抵消不了，天堂那邊也就更顧不上了。

既然暗天使路西弗也是上帝的侍從，信奉他還能得到好處，自然也就獲得了很多信眾，不僅有湯姆森這樣的孤兒，以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甚至，有些工廠的工人，碼頭的力夫，船上的水手，站街的妓*女也都成為了他的信徒，相信只要融於痛苦之中，也就不再痛苦。

當你把痛苦當成了一種信仰，那麼再痛的痛苦也就不再痛了！

當初，斯嘉麗得了那個怪病。

湯姆森以為路西弗能夠拯救自己的妹妹，然而，帶著妹妹參加幾次儀式之後，妹妹的病卻越來越重，於是，他也就有了懷疑。

所以，他這才向上帝禱告。

於是，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後來，瑞恩離開了蘭斯，並未給湯姆森指令，他也就不再參加祭祀，對他來說，過去的一切不過是噩夢，他需要遠離，不想再接觸。

只是，現在噩夢再次降臨。

湯姆森帶著笑，和於連虛以為蛇，面對對方的詢問，他九真一假地回答著。

「今晚的儀式，別忘了參加哦……你要知道，路西弗大人一直在注視著我們！」

湯姆森點點頭。

「痛苦即榮耀！」

他跟著對方一起低頭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