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湯姆森悲痛地呼叫著。

他原本緊緊地拉著斯嘉麗的小手，這一刻，手中卻空無一物，突然間，也就沒有了實感，猛地回頭，身邊的妹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怎麼會？

心臟在此時差一點停止了跳動，全身冰冷，無法自已，他張大了嘴，卻無法呼吸，空氣沒有辦法進入體內，體內也沒有空氣排出。

那一刻，他險些窒息。

大概幾個呼吸之後，他的腦子才恢復了轉動。

抬起右手，在胸前劃著十字。

「上帝！」

他高呼出聲，虔誠地禱告。

同時間，他邁開步子，向前奔去，前方那棟破舊的小樓，應該是有著他需要的答案，只是，於連等人正好擋在他面前，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要想衝進小樓去，找回失蹤的斯嘉麗，湯姆森也就難免和那些傢夥發生碰撞，於是，很自然地撞了上去。

就在他即將撞上距離最近的於連的時候，一隻手出現在他肩膀上，抓住了湯姆森，那隻手上傳來的力道並不大，然而，湯姆森卻無法前行，即便使出了全身力氣，也不可能前進一步。

「放手！」

他怒吼著，用力向後甩手打去。

身後空空如也，手臂打在了空出，然而，他依舊是無法上前，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別急！」

耳邊有著聲音，這聲音直入識海，撫慰著他躁動的神魂，不知道為什麼，讓他不再暴躁，恐懼和不安雖然依舊存在，卻不再無法控制。

這是熟悉的聲音。

「要相信主！」

聲音繼續在識海中回蕩，讓他冷靜了下來。

此時，蘭丁格爾站在湯姆森身側，一身白裙，金色的髮絲不長不短在風中微微飄拂。

幾個呼吸前，她被那些黑烏鴉阻擋在大樓外圍，不過，因為先前發生的異變，她沒用辦法按照原定的計劃無聲無息地潛入，那些作為眼線的烏鴉已經一個個爆裂開來，面前產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動，也就是說一開始制定的計劃徹底作廢，她也就不再掩飾身形。

因為及時趕到，也就阻止了湯姆森的自毀行為。

這時候，那些路西弗的信徒，其實是信奉痛苦之主的信徒們正處在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態中，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們身上的能量，代表著痛苦的一部分情緒正一點點地被抽離，被轉化，湯姆森之所以沒用陷入這狀態，不過是因為他因為黃金書的存在。

作為信徒，黃金書保護著他。

痛苦之主降臨，即便是分身的一律氣息，黃金書說不定都保護不了他，只能裝死逃遁，將這個信徒丟下，然而，面對只是虛空碎片的戈多，卻不至於如此。

當然，湯姆森要真的碰上了於連，於連的身體也就會形成一個通道，這樣的話，除非瑞恩的神魂突然通過黃金書降臨在湯姆森的識海，不然，他的下場不會太好。

當然，現在蘭丁格爾出手，製止了湯姆森的妄動。

之所以說於連等人的狀態很奇特，是因為他們現在非生非死。

他們的身體完好無損，神魂卻失去了活力，其中的一部分已經消失無蹤，這就好比人類的身體，電解質若是平衡，那就是健康的身體，但是，如果重要的幾樣成分，像鉀，鈉等元素消失，那麼，可以說，這具身體距離損壞無法修補的地步已經不遠。

神魂亦是如此，哪怕這玩意虛無縹緲，隻存在於三維世界和高維之間的裂縫之中，如果將其具現，用文字來表達，也是有著很多成分的。

情緒記憶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若是失去一部分，也就相當於身體的電解質失去平衡一般，彷彿缺了支撐的積木模型，結局只能是傾塌。

現在，那些傢夥就在傾塌的邊緣，只差一步，就會死亡。

之所以如此，這是因為戈多將他們身上的能量吸納吞噬，將那些能量用來推動了黑色大麗花具現在這個世界，要知道，能夠從無到有，精神影響世界，作為被整個世界排斥的詭界，是需要很多能量驅動的，養了這麼多信徒，正是用在這個時候。

這也是斯嘉麗無聲無息消失的原因。

這一個，戈多本體具現，和現實世界重合，神魂有著同樣氣息的斯嘉麗也就被拉入了那個虛空碎片，也就是世人所說的詭界之中。

不管湯姆森把妹妹的手拉得有緊，哪怕是緊緊地抱著，該消失的還是要消失。

戈多這樣做，難免引起巨大的能量波動，故而，蘭斯城的防護大陣第一時間便有所反應，因為能量波動太過劇烈，所以，輪值的超凡者很快就會趕到。

這樣做，幾年的辛苦經營也就化為了泡影。

所以，先前海登才有著一些不舍。

在這個劇烈變化的時代，很多神職人員已經被凡俗所汙染，變得市儈庸俗起來，並沒有給那些越來越多失去了一切的人類以安撫，致使這個以偽天使為核心信仰的邪教能夠迅速發展，畢竟，無家可歸的窮鬼到處都是，蘭斯還算好一點的地方，在某些城市，這狀況更加嚴重。

不過，換一個地方重頭再來，終究不是一件易事。

海登之所以不舍也就情有可原。

只是，戈多活了那麼多年，對於危險有著自己的判斷，雖然，還不能做到秋風未起蟬先覺的地步，卻也不會忽略應有的一些警兆。

斯嘉麗已經被種下了種子，就在種子即將成熟開花的時候，他偏偏卻失去了感應。

若是沒有人橫插一手，他絕對不會相信。

這些種子中，斯嘉麗是最為重要的一枚，若是失去，海登的神魂也就會成為替代品，將會被無盡虛空的痛苦之主收割，神靈是不會和信徒們討價還價的，也不會在乎信徒們的想法，祂們隻遵循一個原則，也就是交換的原則，你得到多少，就必須付出多少。

這個交易的解釋權一切由祂。

對，就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合同，合同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則，關於合同解釋權，一切在於甲方。

海登的神魂被收割，戈多並不能佔據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會很自然地腐朽，化為塵埃，那時候，戈多只能被這世界驅逐，繼續漫長的等待，等待著有緣人。

所謂有緣人，就是能夠容納他神魂寄居的人類。

神魂寄居，附體而生，並非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就好比水藍星上的器官移植手術，必須各方面都合拍，不會引起排斥反應，若是有著排斥反應，免疫系統向著移植而來的器官發起攻擊，也就代表著失敗。

神魂寄居也是如此，若是合拍，就會像戈多和海登這般，一體雙魂，相互糾纏著活著，十足的精神分裂者，當然，他們自己能夠搞清楚誰是誰。

若是不合拍，哪怕是那個人撞進了戈多的本體內，也會毫無察覺地離開，兩者不會有半點交集。

對戈多來說，海登的身體很重要。

所以，哪怕知道有人介入，他還是孤注一擲。

這是不得不實行的冒險。

在戈多看來，那個人之所以準許湯姆森兄妹隨著於連來此，肯定抱著將本方人員一網打盡的打算，故意以斯嘉麗為餌，而他要做的就是，將餌吞下去，還能夠一走了之。

如果，戈多知道水藍星上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句話的話。

那麼，他肯定會翹起大拇指來贊同。

而他之所以冒險，是因為手中有著一個王牌，那就是那朵旋轉著散發痛苦氣息的黑色大麗花，那就是他的本體，一個虛空碎片，一個詭界。

只要有能量驅動，也就能和現實世界重合。

雖然，只有不大的一片區域，不過，足夠了！

那一刻，他將海登和斯嘉麗拉入了詭界之中，很短的時間內，便會和現實世界脫離。

只要於連等信徒的能量被抽離，被死亡拉入黑暗之中，這種空間重合就會消失，在這段時間內，除非他的意志，要不然，就算這片區域中有著超凡者存在，也是無法可想。

是的，這詭界有著他的意志。

因此，蘭丁格爾哪怕是感應到了詭界的存在，知道現實世界和詭界有著重合，她卻不得其門而入，沒用辦法沖入詭界之中，自然，更加不可能把斯嘉麗救回來，她能做的只不過是安撫湯姆森，讓他相信萬能的主，相信主能夠安全地將斯嘉麗救回來。

……

黑暗中，彌爾頓在飛翔。

他化身為一隻黑色的蝙蝠，在夜空中飛翔。

作為二星探員，他算得上是蘭斯城鳶尾花的中堅戰力，前幾天，十六區爆發了詭秘事件，超凡者在相互廝殺，成為了重點監控區域，所以，他出動了。

當戈多的空間和現實世界融合時，巨大的能量波動也就產生。

第一時間，他便向著那裏飛去。

同時間，一個黑袍教士在黑暗中行走。

一般情況下，是有鳶尾花負責城市的各種詭秘超凡事件。

但是，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和幾天前爆發的那個詭秘氣息一般無二，並且，更加強烈，是一種讓神職人員極其厭惡的氣息，那是邪神的氣息，是一種褻瀆。

聖堂不可能視而不見。

房間內，瑞恩仍然閉目而坐，胸膛沒有起伏，彷彿不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