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攤什麼牌

葉靳的眼皮微不可查的跳動了兩下。

他飛速眨巴了幾下眼睛，起身走到卓青鸞的身側，「我隻想到你們母子的安危了，一時衝動才犯下了錯，我不該這樣魯莽，應該先跟你商議的。」

卓青鸞撇開他抓著自己肩膀的手，冷冷一笑，「葉四爺，還是趕緊畫押吧。」

「我是不會簽字的。」葉靳將紙丟了一地，態度也冷了下來，「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明白我的苦心？你說不願牽扯複雜囹圄，可是你不願意，那些有心人就不會拉著你了嗎？艱難險阻永遠都在未知的明天，你們母子的安危才是首要的！」

「你想怎麼做，是你國公府葉四爺的想法，我一個平民小戶的女子左右不得。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的跟你講話。這裏所有的帳目都清清楚楚，我原本就為欠著你的人情愧疚不已。如今也算是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將這些人情債擇算成金銀，加一起總共是三千兩，如今我手裏只有一千兩，明日會交到八面商行。」

她躬身，一張一張的將紙拾起來，整齊劃一，「剩下的兩千兩，我每月每年都會如數上交商行，直到交清楚為止，期間的利息就按照市面上的來算，多一分我不會給，少一分我也不會貪，全都清清白白的交代，明明白白的算帳最好不過。日後，葉四爺便是我的債主，我會努力給病患們醫病，爭取早日將錢如數還清，到時候咱們再無瓜葛。也請葉四爺不要再來打擾我們母子的生活，還我們一份寧靜。」

將紙張塞到葉靳的懷中，將筆塞到了葉靳的手中，「你若不簽字不畫押，我照樣會把錢送到八面商行，他們不收，我就放在門口。反正辦法就擱置在這兒，你素知我的性子，認定了便不可能再改變主意。」

她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一隻腳邁出門檻的時候頓住，「葉四爺，咱們原本可以不必這樣的。希望你能夠忘卻一切，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參合到我的事情中來，這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

葉靳看著那遠去的柔弱身影，腦海裡浮現過他和鸞兒初次見面時的場景，那時她還年幼，笑容燦爛而無辜。

他被她善良內斂的個性所吸引，自那之後，目光便再難移開。

如今多年過去，他從沒想過，會跟鸞兒鬧成這樣……

彷彿是攥在手裏的細沙，他越是想攥的緊一些，沙子便漏的越快。

葉靳忽而大笑出聲，那笑伴著蒼涼和苦澀，他瘋狂的撕扯掉那厚厚一摞紙，將碎片拋灑滿地。

小廝們守在門口，從未見過四爺發這樣大的火氣，皆瑟縮著不敢發聲。

他們素日跟在葉靳的身邊，看過自家四爺掌控全場，八面商行的歷次大坎坷，都是葉靳到了方能解決。

便是當年八面商行初入葉靳手裏的那次，七八個資歷豐厚的老前輩排在前頭。每人都拿出足以難倒精靈鬼的難題數道，加之幾百個商戶的責難和考驗，四爺應對的遊刃有餘。

這些年商行能有此等成就，白道黑道縱使前夫抵擋，也是過得去場子的。

但偏偏就在侯府千金卓小姐的跟前，四爺從無身段，從無架子，放低一切討好她，屈就她。

為了她要的器械，他能夠守著一個工匠五天五夜，磨破了嘴皮子將人給請出山。

為了她的安危，他能夠不眠不休趕往身邊護佑。

偏偏這樣的好心，不被人領受。

今天是酉慶被處斬的日子，推算著時間，她也該回到酉良身邊了。

但卓青鸞還是不放心，跟葉靳攤牌過後，便輾轉來到了卓青峰的住處。

扣了好幾聲門，都沒聽到有聲響。

「大哥，你在嗎？」

小二聞聲過來，「姑娘，這位公子一大早便出門了，裏面沒人。」

「他有沒有說過，何時回來？」

「那倒沒說。」

「他跟誰出去的？」

「左不過就是平常跟著的壯漢，哦對了，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娃。」

……酉良。

每每想到那個男子，卓青鸞的心裏都會生起一絲怪異，若是去接酉慶，他們沒必要大張旗鼓的全都出現，酉良一個人足夠。

雖說涼城不是京都，但這裏街面上也會有不少官屬，卓青峰雖瘦了許多，但容貌基本沒變，加上他那副輪椅，格外引人注目。

卓青峰是個小心謹慎的，他一心都在英寧侯府的大仇上，斷斷不會大白天的跑出去徒增風險。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

想著想著，卓青鸞已走出驛站，恍惚間看到對面巷子閃過一道人影，像極了酉慶。

她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跟出了幾條街，愣是將人影給跟丟了。

正當卓青鸞回身之際，忽然感覺一道涼涼的刀抵在了腰間。

她雙手下意識舉起，趁著舉手的動作摸索著袖口的銀針。

對方彷彿知道她要做什麼，直接將袖口裏的銀針包給抽了出來，「小姐，你還是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小的找您是有正事兒要辦。」

聽著熟悉的聲音，卓青鸞深吸一口氣，「酉良，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去，究竟有什麼牌，攤出來看看。」

「什麼牌？」酉良的語氣含滿了怨懟，只聽砰咚一聲，一個木箱子被丟到了卓青鸞的跟前，「打開！」

她蹲身去揭蓋子，在靠近木箱的一瞬，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醫生的職業敏感告訴她，箱子裏面極有可能是血腥的一幕，果然，打開的一瞬，卓青鸞心跳差點兒停止。

她曾經經歷過前一秒還在說笑的病人，緊接著就心臟驟停，可無論是外科醫生，還是手術大夫，都不同於法醫……

如今，一個血粼粼的人頭便擺在木箱子裏，那眼耳口鼻都滲著血的面孔，猙獰可怖。

一向內心強大的卓青鸞都差點兒沒繃住，她瞬間縮緊了拳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箱子裏的人頭，「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小姐是在問我嗎？我倒是想問問你呢！你當初答應的好好的，會讓慶兒完好的回來，如今，便是讓我跟我妹妹的項上人頭相聚嗎？我就不該相信你，不該信你！」

酉良激動的不能自已，手張狂的亂動著，原抵在卓青鸞腰間的刀隨之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