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只可惜

聽到這，卓青鸞淺淺一笑，聲音清朗的接話道，「我曾經很喜歡讀的一本書，講的是人虎情誼。具體內容跟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沒什麼大的乾係，我想說的是看書時，有一句話曾經特別的吸引我，那是這樣說的：把每一件事情做個妥當的了結，這是生命中的大事，唯有如此你才能鬆手，否則你就會永遠都有該說卻未說出口的話，你的心會充滿懊悔。」

這裡面的深意，放在每個人身上都會遞進出許多層次的回憶。

京逍聽了過後，陷入了沉思，恍惚了許久才點點頭，彷彿已領悟了其中要點，「這話可作為至理名言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所指？」

「是……出於一個跟我們語言不通的國度。話語雖然很簡單，但裡面蘊藏的哲理，卻是很少有人能做到。和寧鎮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再回答我也是成的，我不著急要答案。」

京逍卻是搖了搖頭，淡淡勾起唇角的一抹弧度，笑容裡多了絲釋然，「每個人的人生中或多或少會有不方便告知旁人的事情，可和寧鎮那夜的經過，就當下的我而言，很想講給你聽。」

京逍預感，將壓在心底六年的心事講出來，尤其還是講給卓青鸞聽，他會釋然許多。

「我出生在一個鏢戶人家，父親雇了六七個鏢師，行走在周邊四五個鎮的範圍內，護鏢送鏢，從來沒有失手過，因此積攢了不少的口碑，母親就利用閑暇的時候帶著我到街頭賣她的綉品。我們再普通不過的一家，過著平平常常的生活。出事兒那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猶記得母親晚上給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京逍開始顫抖，目光更是看著前方不知名的所在。

卓青鸞靜靜走在旁邊，安靜的彷彿不存在似的。

「因為父親護鏢一直都沒回來，我提議等一等再吃。母親便陪著我坐在桌前，可是從黃昏，等到天黑，仍沒等到父親。母親怕我餓，便提議先吃，正當她拿著飯菜去廚房熱的時候，街頭開始傳來慘叫聲。事後通過佐羅盟的關係，我偷偷查到，當天夜裡拿著一塊假的瑾王『琛』字令牌，打開了和寧鎮的大門，來人裝素齊全，手段很辣，一進城門便是砍殺不斷，根本不留活口……」

京逍雙目赤紅，很明顯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已經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裡，並且徘徊不去。

他腳步放慢，情緒都控制不住的模樣。

卓青鸞趕緊拽著京逍的袖子拉到隊伍之外，並且一邊給許軍醫打了個手勢，意思他們要到旁邊先休息一下，稍後小跑著跟上。

許軍醫是軍醫部唯一知道卓青鸞女兒身，並且知道她是瑾王妃的人，這些日子看著卓青鸞受苦強忍著，許軍醫嚇得幾乎魂不附體，總想著若是王爺哪日想起來心疼自家夫人了，卻不從自己身上找關鍵，反倒將錯都怪在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小人物身上，那可就糟糕了。

雖說多年陪軍隨行的經歷，許軍醫也是略知道墨容琛為人的，但凡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壓根沒法感受到那種沒來由的恐懼。

所以在看到卓青鸞給自己打手勢的同時，他雖然同意了，卻還是命令身旁的小兵去通知五副將一聲。

見到京逍情緒異常的一刻，說實話卓青鸞是有些後悔的，雖然勸說的時候話說的很漂亮，也的確有這方面的道理，但是真真切切的再揭開人家的傷口，她自覺做得很不地道。

心裡懊悔的同時，將京逍拉到一墩枯樹樁坐下，「喝點水，順順氣吧。我不想聽了，你也別繼續說了。」

京逍擺手加搖頭，接過卓青鸞遞過來的水壺喝了幾口，「不，我要說，這會兒心情好受許多了。」他內心雖然翻湧了許多痛苦的滋味，但莫名多出一抹釋然。

「其實我糾結的根本並不在於當天夜裡看到多麼血流成河的一面，也不在於躺在街道上那被惡軍殘殺的老弱婦孺們，雖然這些也對我少時的成長留下了很深刻的陰影，可最令我無法釋懷的其實是母親為了救我而身亡。事發時父親從郊外趕回來，他是第一個發現敵軍的，可惜……報備給守城軍，卻沒等來和寧鎮父母官的命令。」

「你一定很好奇，我父親既然知道了，為什麼我們一家還會出事。」

京逍笑的淒涼……「若說和寧鎮血流成河，這血河裡最該流的就是和寧鎮父母官的血，若非他怯懦膽小，貪生怕死，也不至於一城的百姓都受到牽連。」

「當天報備給守城軍之後，我父親帶著其餘幾個兄弟當即被守城軍給攔住了。守城軍的帶頭人還是個辨兇險之人，他當場的意思是直接帶著父親去見父母官——和寧縣丞。事出突然，而且又是緊急關頭，我父親為顧全大局便答應了，只是央求著守城軍將底下幾個兄弟放了，各自回家安置。最後我父親一人跟隨著去見和寧縣丞。」

「按照正常的時間推算，縣丞第一時間知道，發動整個和寧鎮的兵力，還是有能力做好充足準備，與之抗衡一陣的。沒想到，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卻龜縮了，怕這怕那，召集師爺和幾個謀士商議對策，光是浪費在這上面的時間就足足有兩個時辰。」

「關鍵兩個時辰都沒能商議出一個結果，很快天就黑了，父親不能繼續等下去，請令要回家。」

京逍遙看著遠處的行軍隊伍，緩慢起身，「咱們還是快些跟上去吧，距離有一些遠了。」

這時，目光盡頭隱隱跑過來兩匹馬，一匹馬上坐著軍服男子，赫然是五兒。

卓青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五兒過來接應，京逍也就不便說什麼。「怎麼樣？情緒好一些了嗎？」

京逍抿唇點頭，眼波流轉，「說出來，果真心裡輕了許多。」

……若是能將心裡的全部秘密都吐露給她，那就好了。

只可惜。